回到公寓,傲芙沒有開燈,一個人,抱膝坐在陽台,很久很久。窗戶大開,風將紗簾吹起吹落,將現實關在外麵,隻剩往事在室內翻騰。事實是,早在耀陽告訴自己回國機票的日期時,她就已經不自覺暗自回首往事,隻是,都是仇,全是恨。今晚,很不一樣,明日就要離開,就要回到他在的地方,她對報仇的期待竟壓不過對他的想念。手邊是華億總經理封麵的雜誌,隻一眼,她就買下了。他還是那麼出眾,無論外表還是氣度,如今,他是聚光燈下最負盛名的商界精英,亞洲地產之王,冷靜敏銳,獨特的眼界開創了華億一個又一個發展神話。他就是那麼優秀,與生俱來的高貴與優雅,狼狽從不會靠近這個人,他的人生隻能是完美的。在她比泥土卑微的時候,他還是那麼高高在上,嘲弄著眾人的不堪。

打了一個寒顫,微微回神,傲芙才發現自己竟然淚流滿麵。像是撕裂了全身所有的痛楚,她連轉身的力氣都沒有。靠著牆就那樣進入那段黑暗歲月,是夢是醒,早沒不同。恨有多深,愛也就多深,哪怕恨一早就在,哪怕愛由陰謀而開始。

或許因為自己年紀小,或許自己用沉默設防的偽裝真的騙過了冷單,她在冷家的日子沒有想象中難過。她在一所貴族中學上課,衣食無憂,冷單常不在家,平常就是傲芙、冷咫陌、冷驕玫三個孩子在,還有就是保姆、管家、傭人、司機,沒有複雜的交際圈。她隻需一副乖乖女的樣子,在人前沉默就好。這樣,生活竟然算得上平靜安寧。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她無法滅亡,家破人亡之仇早已烙在骨骼上,至死不忘。一切都隻待長大,她隻能等。隻是等待的過程太漫長,足夠生出太多變數,到最後,誰都招架不住。

她喜歡音樂,鋼琴和小提琴都是摯愛,可是,現在的她有什麼資格問仇人去要。為了有機會練琴,她隻好每天放學後呆在學校琴房,可這樣一來,她隻能走路回家。第一天,她悄悄告訴驕玫不必等她一起,她留校有事做。驕玫小她很多,還沒有小女孩的心眼,對她一直沒有敵意,也很

聽她的話。隻是冷咫陌,她一直都避開這個男孩,他有著不符同齡人的成熟,很危險。

沒想到,從琴房出來,一眼就看到了他。天已經有些黑了,他的麵容有些模糊,可傲芙就知道是他,那樣的眼睛,還有裏麵蘊含的神態,隻會是他。

看出傲芙的詫異,他沒有解釋,隻淡淡說了一句:“琴彈得不錯。”傲芙沉默,似乎不滿於她的沉默,他又開口:“你想練琴,可以來我房裏。”傲芙冷笑:“不用麻煩。”他眼中閃過不悅:“晚上一個女孩子走太不安全,你要是執意在學校練琴,那我等你一起回家。”她眉眼閃過一絲浮動,終究還是不言。他微微有些挫敗,看著她也不說話。兩人僵持很久,她歎了口氣:“琴房樂器比較多,但我不想勞煩你。”他深深看著她:“還喜歡什麼樂器嗎?”她說:“小提琴。”他點點頭,沒有妥協:“你想在琴房練習是你的自由,等你回家也是我的自由。”傲芙的一句隨你結束了他們的對話,那天,他們走回去,一路沉默。不久,傲芙多了一把上好的實木小提琴,隻是,她還是在琴房練習。隻不過,回冷宅的路上,多了一個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