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的白帷還未撤下,晉城公主被封為儲君的消息傳來也沒有驚起一絲絲喜慶,反倒是多了一份不安,誰都不明白為何在此時皇帝頒布這道聖旨,當然,這樣的困惑不僅在東宮,朝內已經有幾位大臣進宮麵聖了,而大渝京都的百姓都很是惶恐。而晉城公主白沐青卻異常的平靜,從大殿回來以後她便在書房,書房人進人出,她似乎都在與人商議事情,而唐如是懷抱著小易安就在書房外的院子裏安坐著。“他很乖。”這是明一坐在唐如是身側一會兒之後說的第一句話,已經是黃昏時候了,他是看到嵐煥來了才跟著過來的,一直坐在外麵看著屋內,隻聽到嵐煥吼過一聲“青兒”,便也不知道其他。唐如是輕拍著孩子,“很少哭鬧,但也未必是好事,太子,沐青她這幾日未怎麼進食,我擔心她繼續這樣下去身子遲早要垮的。”“這是她心上的病,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才能讓她好過一些。”“我有易安,這日子大底都是能過下去的,思來想去,沐炆走了,這世上在沐青心中最親近的怕是隻有你了,多陪著她些,熬過這陣子會好的。”唐如是抱起孩子,“天黑了,外頭涼,我帶著易安先進去了。”唐如是走了,明一起身送,送走他們母子立在那裏看著書房點起的燭火,他的心裏也是翻騰的。唐如是的話他心中都是明白的,所以即使臨蘇來信催他回去他也遲遲未動身,可這幾日青兒明顯躲著他,就像是今日回來後,出了這等的大事,她找了許多人來,卻未與他多言語一聲。終是月兒上了天,嵐煥從屋裏頭出來了,見明一還在外頭有些愣了一下,“你等到現在?”“也沒有其他的事,怎麼,她還好嗎?”嵐煥下意識的搖搖頭,又點點頭,“身上的傷沒有大礙,靜心調養吃藥便是的了,她不是太仔細上心,讓人盯著換藥以後才不會留下病根。”“好的。”明一知道嵐煥定是有事瞞著他的,但他既然有心避開自己也不會強硬追問。“那我先走了。”明一點點頭,但是嵐煥的腳抬起來又落下了,歎了一聲氣,“你去好好勸勸那丫頭,想要報仇的心思我都明白,但是也不能為了報仇……”欲言又止,明一知道嵐煥定是答應了青兒不說的,丫鬟端著膳食進了院子,嵐煥一臉焦躁的走了,明一攔下了丫鬟將她手中的托盤接了過來。明一進屋的時候白沐青正站在窗前,微風吹起她鬢角的發絲,恍惚之間她的眼神是悲哀的,但聽到明一的腳步聲便收拾了臉上一切的神情,轉身看到是明一之後,也並沒有絲毫的輕鬆。“該吃飯了,你回來之後便什麼都沒有吃過。”明一將托盤裏的飯菜一一擺在桌上,送飯來的丫鬟甚是細心,竟是兩個人的碗筷,“許久沒有與你一起吃飯了。”白沐青站在那裏,未挪腳步,她看著俯首替她張羅的明一,眼中有幾分不忍,但很快便將情緒重新藏好,明一再抬頭望向她的時候,她竟是不由自主的給了一個淺笑。明一有些意外,但心裏還是因為她這淺淺的一個笑容感到開心,“青兒,你莫要笑我沒有出息,獨自在臨蘇的時候我常常想,若是將天下事都換成伺候你吃穿,我會做得更情願些。”白沐青佯裝沒有看出他眼中的一片深情,來到桌案前拿起碗筷,“你便不要這樣哄我了,我又不是沒有見過那個威風凜凜的太子殿下,為了你的臨蘇不是差點將我廢了嘛。”要是往常,明一是要焦急的解釋回去的,那時候他迷了心智算不得數,但是今日他知道這些都是她的托詞他便這麼聽著,舉著給她添了一筷子的菜,“該多吃些,又清瘦了不少。”白沐青望著碗裏的菜,遲遲沒有去動它,明一看在眼裏,隻低頭吃自己的,“你府上的飯菜做得甚好,改日我得學一學。”“這世上再多美味佳肴,在我心中都不及你的一碗素錦麵。”這是今晚青兒唯一一句真心話,明一聽著心裏自然是開心的,卻止不住擔心,她向來並不容易吐露真心。“明一,我接了儲君之位,與你的白首之約怕是做不了數了。”“吃飯。”明一再添了一筷子菜去她碗裏,似乎沒有再聽到方才白沐青的話。白沐青也沒有再說,隻低頭默默吃著,她知道他心裏都懂,也知道自己狠心的話隻能說到這裏了。這幾日她心中明白,大仇未報她是走不了的,也明白大仇若是報了她與明一也怕是不可能了,所以這幾日躲著他,他是聰明人,看得明白。“我明日就回臨蘇去了,”飯後明一收拾著碗筷,這話說得就像是他要去隔壁賣壺酒一般自然,白沐青站在桌前,努力讓自己情緒平穩,半晌隻嗯了一聲,明一抬頭看向她的時候,她不自主的留下了眼淚,明一抬手輕輕的擦去那一道清淚,“儲君這位置我明白不好坐,但也知道你比我要厲害,且不要擔心害怕什麼,我在臨蘇總是會支持著你的。”白沐青並沒有想要流眼淚的,曾經她最是不恥哭哭啼啼的女子,可是此時她的眼淚卻聽不得她使喚,聽了明一這溫柔細語之後便更是一發不可收拾。“明一,回臨蘇你便娶個妻子……”這話還未落下音說個全,明一便封了她的唇,來勢洶洶的一場唇齒間的你來我往,霸氣得將她接下來多有違心的話都塞了回去,起初是帶著些怒意的,他聽不得她說這樣推他的話語,最後還是溫柔憐惜的,心中明白驕傲如她,不是萬般無奈也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青兒的手纏著他,在他想要稍稍分開的那一刻,她緊緊的纏著他,在他耳邊輕吟一聲“明一哥哥……”此夜,他們說了許多謊話,卻也有真實,如她的無奈以及他的離開,但對於明一而言一切都並不重要,反正麵前這個女人早已經是他此生的劫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