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一根紅線穿過我的眼,將我掛在腰上,我就跟著他走啊走,日子一天又一天,我都快要忘記了自己原本是誰。
他去了很多地方,東方的海邊,有很潮濕的風;北方的草原,有一望無垠的草地;南方的叢林,有好多好多的蟲蟻;西方的荒漠,則幹燥的讓我總是想要再長出一百米長的根來,深埋到地下去……
後來他又帶著我回來了,在一個小道觀住下。道觀裏的人都很尊敬他,我掛在他的腰上,覺得就這麼一直做一個掛飾也沒什麼不好的。
然後有一天,月夜,當月光照在青石上,他將我放在手心上,對我說:“你的緣分要來了,成與敗,就在這一回。”
緣分?
成與敗?
我不太懂他的意思,但我感覺他好像要拋棄我了,這讓我很失落。
“明天我們會遇見一個人,我會把你給她,你跟了她,會有一場劫難,如果你在劫難前覺醒,那麼就幫著她度難吧,那樣你就有了功德,到時候功德加身,你就能真真正正的修行。”
劫難?
那如果我沒能在劫難前覺醒呢?
還有,什麼是覺醒?
這些問題我問了,可是他隻是用悲憫而無情的眼光看著我,將我放在石桌上,放了一整夜。
一整夜,我看著月亮漸漸從西邊升起,行到了中空,又緩緩的落向了東方。
一整夜,他的話使我難以安息,我在大山裏最安靜的地方,卻始終睡不著,腦子裏又失落,又充滿疑惑。
一整夜,我感受著山裏的露氣漸漸沉澱凝結,將我的身體打濕,露氣浸泡著我,最後變成了朝陽下迅速消散的露珠,有些冷。
第二天一早,他從房間裏出來,將我放在他的道袍裏,迎著陽光就走。這是我第一次在他的懷裏,他的心跳緩慢而有力,他像一頭冬眠的熊,心跳極慢,呼吸極長。
“三位請留步,我是山上的道士,精通推算,不如讓我為你們算一卦吧?”他說。
他對誰說話我卻看不見,我隻能聽到他麵前有三個人的呼吸,三個人的心跳,其中兩個人已是中年,他們的心跳急促但是又顯得有些吃力,另一個是少女,她的心跳充滿了活力。
“不用不用,我們就是走著玩兒的。”一個女人說。
“嗬嗬,沒關係,我免費為你們算。這是你們的女兒吧?我看她命裏有大富貴,可惜中間有一場劫難,如果能化解,那麼從此天高海闊……這枚吊墜,是我偶然所得,便送給你們,隻要一直戴著,就能逢凶化吉。”他說。
我被拿了出來,交到了那個少女手中。
少女看著我,我便也看著她。這是個很清秀的女孩子。
“咦,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這時傳來一聲驚呼,“該不會是遇見什麼不幹淨的了?!”
“呸呸呸!”男人說,“不會不會,我看這恐怕才是真正的高人……他一不收錢二不害命,怎麼會是那種東西。唔,這個是吊墜?”
一家三口打量著我。
“應該是吧。”少女好像很喜歡我,她將紅繩子提起來,對著陽光打量我,陽光從我的眼中穿過,落在了她的鼻子上,“你好哇,我叫梁曉雪,從今以後,請多關照。”
“嘁!你這孩子,發什麼瘋!第一塊木頭說什麼關照……快走吧,我總覺得這裏陰森森的!”梁曉雪的母親似乎有些害怕,她看著道士消失的方向,催促著丈夫而女兒快些走。
梁曉雪將我掛在了胸前,又用手掂了掂,對她父親說:“誒,爸!你看這到底是什麼做的,好重啊,像一塊鐵!”
啊,我是挺重的,他好像是把我的本體精華都壓縮在這小小的三角形墜子裏了。
“沒事,我看那個道長肯定是高人,以後你要記住他的話,這個吊墜不要摘了。”
“哈哈哈,想不到爸爸你還挺迷信的!”少女的聲音很好聽,脆生生的。
“寧可信其有!”男人撫了撫她的頭,溫柔的說,說完,眼睛看向了道士消失的地方,露出個微笑,眼角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我看不見身後,但我想,從今以後,我恐怕再也見不到他,而這個叫做梁曉雪的少女,就是我的主人了。
梁曉雪是一個乖孩子——她母親總是這麼誇她。
她成績很好,總是在學校霸占著前幾名的位置;她性格也很溫柔,對誰都好,所以大家都喜歡她。
她有個朋友,叫張琪琪。按理說,張琪琪的家庭和她家比,差了很多,她們應該是走不到一起的,但是她卻把張琪琪當朋友,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分給張琪琪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