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問離居恨深淺,隻應獨有庭花知。(1)
身為影衛,她對他就該是亦步亦趨的跟隨。不該有任何情緒,不該有任何的疑慮,所要做的要想的,隻是他的吩咐,他的安危而已。
不知不覺間,她就這樣跟著他過了五年,自從他殺了前門主登上了門主之位,她就這樣的跟著他的步子,半分不落。五年前,她還隻是個除了絕命門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而現在,她已是門裏地位僅次於他的右護法。
她和前門主之間的關係,他該是知道的。可他還是放心的留她在身邊擔任影衛,這是表示對她的完全信任?還是他的身手早已世間難敵,並不把她那點本事放在眼裏?她無從得知,他的想法……她一向是琢磨不透的,而他的吩咐……她又何曾猶豫過?
是從什麼時候起,她對他的話竟開始質疑了……
是當她示意他摒退左右以回報門中機要之事時,他卻毫無顧忌的拉著一雙素手讓她直說?還是太極殿的殿頂上他擁著一雙香肩談笑自若?抑或者,早在那夜他對身處暗處的她下了從沒有過的吩咐——寒淩,掌燈……
今天他一直是心不在焉的,月樓樓主走後他更是焦慮不安。那片被他釘在窗欞上的柳葉正像他那一刻的心境,隻需一彈指,便燃得著……
隻有她,隻有那個來曆不明,卻被他珍藏在離居裏寵上了天的女子——隻有她的事,風離萬年冰封的臉上才會泄露出情緒。沒有猶疑片刻的趕了回去……卻隻是掛心她有沒有用過膳。風離啊風離,你是麵對血流成河屍橫遍野也不會皺下眉頭的人,而如今,卻隻為了那一人,你拋開了數年如一日印刻於風骨的肅殺……
不敢跟得太近,卻也將該聽的東西聽得分明。雪霽梅飄……旁人不知,她難道還會不知麼?他師承於前門主,雖說青出於藍,但能讓‘他’一招殞命——除非是‘他’一心求死罷了。當年‘他’何其狠心絕情的將娘趕了出去……為的不就是能再留出幾年的光景?用這幾年的時間教她足以自保的武藝,而教風離的……卻是‘他’自己的所有。意欲何為……別人不知,她豈能不知?
那叢白玉蘭雖被他毀得隻餘灰燼,可那毒煙的氣味她卻是一輩子都不會忘。因為火化‘他’時,那遮天蔽日的黑煙,就散發著這撩人卻也殺人的芬芳。
絕命門上下,知道她真實身份的,除了風離,現在也隻有銀痕而已。他能知道,是因為‘他’曾有意栽培他接掌門主之位,隻可惜……她曾無意聽‘他’提過一句,銀痕的武藝自是精進得不用多說,隻可惜這孩子的心性……
青梅竹馬,這四個字用在絕命門這個地方隻是個笑話。他們是殺手,無心無情冷血殘酷的殺手。當世間的男女還在花前月下軟語呢喃,他們卻要學著咬牙忍過蝕人的夜寒,在無數個月黑風高的夜色裏讓雙手鮮血淋淋。
麻木了,早該麻木了……所以對她來說,救他——殺了那個他視若珍寶的女子,又算得上什麼難事?隻需她袖間一隻淬過孔雀膽的尋常小鏢罷了,一個不會武功的尋常女子……殺她不費吹之力。可她為什麼又舉步不前?是怕事後風離降罪?還是怕見他和‘他’一樣……在得知娘服毒自盡後,‘他’萬念俱灰的笑著站在風離的劍下說,風離,如果沒有後悔當初的決定,就一劍殺了我吧……
“是……寒淩麼?”不料卻被她發現了行蹤——隻見她伸出雙手一陣探摸,確定了她的所在後,她仍是淺淺甜甜的一笑,“我就知道沒有猜錯。”
她看不見了?前幾日不還是好好的?“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開口應承,隻是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被她摸索著拉至了窗邊並肩坐下。
“你告訴我今天窗外有沒有月亮好不好?霜若不許我出去……”像是沒有要到糖吃的孩子,她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
“沒有。”不是要殺她麼?此時正是最佳的時機!遲了……去煎藥的霜若甚至是在後山談完了事情的風離都有可能隨時回來——她的手探入了袖中,那枚瑩藍色的小鏢就在她的雙指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