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玉芙早已疼得渾身乏力,也顧不得去追問那小廝老爺如此匆忙趕去城中所為何事,便趕緊差他去請產婆來。
小廝深知茲事體大,連奔帶跑地便去後院馬廄套了車,隨後緊跟著也下了山。坐在車上,那小廝不覺心中泛起了嘀咕:夫人這一胎,滿打滿算也不過是才七個月,看這架勢,恐怕凶多吉少啊。這老爺不在,萬一出了什麼岔子,又該如何是好呢?
夫人早產,藏劍山莊的內院一下子便炸開了鍋。產婆還未過府,樓玉芙早已破了羊水。還好有見多識廣的奶媽坐陣,一屋子丫鬟才不至於亂了陣腳。於是燒水的燒水,接生的接生,眾人猶如腳下生風一般,來來回回地進進出出。
隨著哇哇一聲啼哭,一個渾身紅通通,眉眼皆皺作一團的女嬰呱呱墜地。房內眾人心內懸著的一顆巨石總算是落了地。
“生了,生了。”一名五十歲上下的產婆大叫著走進屋內,看到嬰兒已經落生下來,自己晚來一步,不免有些懊悔。
“喲,這孩子聲若洪鍾,體格壯實,真不似個不足月的,老爺夫人真是貴人有貴命。”那產婆在一旁陪著笑臉,說著好話,指望著能討得些喜錢。
“不好啦,不好啦。”屋外忽然傳來一連串的驚呼,一名身著紅裙的小丫鬟急急奔了進來。
“死丫頭,說什麼混賬話,夫人剛生了小姐。你在這裏瞎嚷嚷什麼?”奶媽虎著臉,圓眼瞪著那小丫鬟。
紅衣丫鬟被她一喝,急忙禁了口,立在一旁不敢言語。
“說,出了什麼事?”
“是林海家的那位婆娘,直吵著肚子疼,躺在地下打滾呢。”
林海是山莊內的一名車夫,平日裏負責灶房采購。上個月,山莊外有位大肚子婦人找上門來,說是林海的發妻,家鄉鬧了災,隻得前來投奔。樓玉芙見那婦人可憐,又懷有身孕,便好心將其收留了下來,專做些縫縫補補之類的簡易活計。
“難道也是要生了?”奶媽心中略感詫異,轉頭對身旁正在逗弄嬰孩的產婆說道:“你就隨她過去看看吧,許是要生了。”
產婆一聽這話,立馬喜上眉頭,連連答應著便隨那紅衣丫鬟出了門。
繡床之上的樓玉芙,經此一番折騰,早已是精力耗盡沉沉昏睡了過去。她光潔的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一雙柳葉秀眉微微蹙著,似是夢到了什麼煩擾舊事。
奶媽低頭看著懷中的嬰孩,那孩子此時早已停止了哭泣,瞪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好奇地將她望著。年邁的奶媽望著這母女二人,昏花的老眼中溢滿憂愁。她幾不可聞地輕聲歎了一口氣,全然不似剛才在人前那般喜悅。
窗外西風殘陽,瑩瑩燈火斜照。
韶華轉瞬即逝,十年如一夢,濃睡醒來之時,杏花疏雨早已隱了蹤跡,又該何處去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