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白日晨光(1 / 2)

“咚咚!”

忽然,一陣清脆的敲門聲悶悶響起,霎時間擾了左蘇的思緒,那微微揚起的小臉上,一雙遙望著虛空不知所以的眼睛漸漸洋溢上波光,像是複蘇在清晨得到陽光潤澤的露珠,流光溢彩。

原來,不知不覺間燭火已經燃盡,隻餘幾絲幾縷黛色輕煙在蕩著、飄著。

屬於白日晨起的微白亮光穿透過格子窗台的砂紙,灑在地上,漫在腳邊;散在空中,揚於衣沿,瑩瑩光芒,格格精致,漸漸走向尚留黑暗駐紮的地方消失不見了。

許是坐久了,就連身為練武之人的骨格子也受不了,藤椅上,左蘇斂斂身子,腿腳傳來一陣酸麻。

同時,門外響起一把妙齡女子的聲音,腔調正圓,音質滑而不膩,語氣溫和似柔,正是四大侍女中最穩重端莊的藍衣柒陌。

“小姐,柒陌可以進來麼?”門外,柒陌掩著眼,心裏思緒翻騰。

“進來吧。”

左蘇本來是不想應著的,昨晚至今還沒有濕潤過的喉嚨現在幹幹得很,說出來的聲音定是像衰老了的臉上痛苦的皺紋滿布的老太太一般單調枯燥無味,這種滄桑的感覺是左蘇不喜的,因為這會讓她覺得心老。

不過柒陌就是一個耐心被□□得特別強盛、做事情又特別執著的一個人,許是自少接受得來的教養,禮節這一方麵是柒陌必然要執著堅持到底的東西。若是得不到回應,就算是明知閣樓裏麵有人也不會莽莽然闖進去,隻會默默站在外麵不說話也不動作。

明事理,知禮節,這樣的思想已經在她的腦海中根深蒂固了。

柒陌輕輕推開漆門,滿屋的黑暗頓時被一大片的光輝驅走,甚至還可以看見幾許橙黃光圈在柒陌那被晨光照得有些發白的藍衣裙裾上妖嬈舞蹈。

柒陌進來後,眼睛並沒有掃視其他地方,就是緊緊盯著那坐在藤椅上有一手沒一手捶著自己大腿的瘦弱人兒,那人的眼光也是望向這裏,隻是眼睛懶懶的眯了一眯,似乎是在適應這突然轉換的色彩與光度。

“唉……又是這樣,整個晚上都以同一個姿勢坐著,怎麼能不難受呢……”柒陌一麵在心中冒著泡泡埋怨左蘇從來都不疼惜自己的身子,一麵卻是加快腳步走向左蘇。

柒陌走到藤椅邊上,在小幾處放下手上的托盤,緩緩矮下身子,伸出雙手輕輕揉著按摩著左蘇腿上有些發硬的肌肉,鬆鬆筋絡。仰起臉來看著這個始終眯著眼睛享受的人兒,柒陌佯裝嗔怒道:“小姐你……總是讓人不稱心的,盡管你比這裏任何一個人都強大,卻還是讓人忍不住要擔心。”

就在柒陌打量著自己的時候,聽著她的聲音,左蘇心中卻是不禁想起從前的柒陌。柒陌是她自己要求左蘇賜予的名字,說是要忘記從前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她原來的名字左蘇忘記了,隻是依稀記得柒陌原來是一個書香世家的獨女,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從出生開始便要接受“一家之母式”的培訓,因為她指腹為婚的小相公是另一書香世家中的長子嫡孫,將來嫁給了他必然就是當家主母,舉止禮節是絕對要得當的。

那一年,左蘇遇見柒陌,卻是在滿山的血霧當中,是唯一被搜救到的活人,因為被塞在石山縫下而僥幸逃過此次禍難。那一雙眼睛,原本緊緊閉著,睜開的時候卻是滿眼浸血。本來是兩家人的到別院的一次聯誼,為的就是從小培養這對未來小夫妻的感情,可是迎來的卻是如風如火的殘酷侵略。如果沒有那件事,現在的柒陌又會有怎樣的命運呢?

滿門被屠戮,親家被滅門,左蘇並不知道是什麼信念使她最終熬過這一關的,隻是深深記得,有一天,她突然揚起小臉,對著她輕輕說道:“做不成大小姐,做不成當家主母,但我,還是能做管家的,要不就當侍女,我不是沒有用的人,我能用自己的方式好好活著,代替那些已逝的人們。”

所謂門檻,過去了就是門,沒過去就成了檻。時間不是解決問題的高手,但絕對是治療心靈創傷的大師。世界上隻有想不通的人,沒有走不通的路。

許是現在的她正是在向著一些什麼證明自己是鮮活地活著的,也是被需要的。

許是正在人海不停的遙望,等待著一道曙光,照亮未知的方向。

左蘇心裏輕輕歎了一口氣,每個人都會有著一個說不盡故事……

她又何嚐不是……

待得左蘇舒服了些後,柒陌奉上托盤上的一瓦杯鮮熱紅茶送到左蘇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