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杜了了的傷(1 / 1)

想著,又不由的搖了搖頭!也不再看那高高在上迫人心智的牌匾了。既然都決定要回來了,那就往前走吧!

“一步,兩步,三步…..”我低著頭,一步步往前邁,細數著每一寸踏過的紫壤、每一步走過的腳印、每一刻變換的心情…….

“七!”七步!我似有所覺,下意識的抬起頭來……華陽!七步,短短的七步,就越過了牌坊,越過了讓我膽怯,懦弱到隻能逃避的天埑,站在這個讓我連呼吸都會覺得充斥著悲傷的村落入口,放眼望去的依舊是一片片分割無序的良田高地,豐草斜樹邊是彎彎曲曲的溝渠縱橫和阡陌交通的羊腸小道,腳下是全村唯一的一條泥濘大道,兩旁栽滿了桑樹,我還記得,小時候,每當桑葚熟透時,這裏便是我們的樂園了。當然,確切的說,這裏更像是我的後花園,畢竟那時大家都寵著我,讓著我……畢竟,那時候,大家都還在…..順勢望去,遠山腳下良田之後,那重重桑柳榆樹,掩映著的是一簇簇青瓦白牆和炊煙嫋嫋。我知道,那裏,住著我所有的親人們。那裏,便是真正的華陽了!

“周芮羽!”沒錯,驚醒我懷念過往的美好時光的正是這一聲人未到聲先至的河東獅吼!

我不由得歎一口氣,透過排排桑樹錯雜的新枝與嫩芽任然一眼就可以看見那個跌跌撞撞向我奔來的妙麗身影,當然,在她之後自然也少不了那個想要去攙扶她卻又不敢太過靠近的滿臉焦慮的男人。

“周芮羽!”隨著這聲尖叫一並撲向我的還有杜了了那稱不上肥胖卻絕對夠重量的身體,以及那劇烈奔跑後呼吸不勻的熱烈氣息。

“要叫姐姐!沒禮貌的丫頭!”我一邊說著一邊把她往外邊推。

“真神啊!就剛剛…..”這丫頭,壓根兒就沒在理我,帶著依舊喘息的口氣自顧抓著我的雙肩一陣兒的搖晃,興奮地向我表達她的震驚:“剛剛,小姑姑突然遣人來,說你到了,讓我出來接你。你看!真就到了!”她還特意把眼珠子瞪得特圓,直直盯著我,以一種特詭異的口氣問我:“你說,咱小姑,這能掐會算的,該不會……都成精了吧?”

我故作驚訝地配合道“是啊,指不定呢?就是一蜘蛛精!不,白骨精也有可能的!”

“不是,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說啊,咱姑她道行高,她厲害,她…..”在搖頭晃腦了半天,才終於發現我是拿一副看白癡的眼神來看她後,好歹是閉嘴了!

“杜了了,瞧你這興奮勁兒,喪子之痛過了?”我靜著臉,不無冷漠的諷刺著。

她一愣,顯然沒料到我會突然以這樣的形式提起這件事。一時間,目光四掃,呼吸也急促了,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卻見旁邊突然多出一隻大手來將她拉到懷裏,雙臂緊緊地護著,似生怕我這洪荒猛獸就傷了她一般。

轉過頭去,對上的是季聞需憤怒而傷痛的眼神。

憤怒?真逗!我不由輕笑出聲:“嗬嗬!老同學,三年不見了;呀!這是什麼表情?華陽當下最流行的歡迎方式?”

“周芮羽”不算很磁性的聲音,卻溫暖,溫暖而包容!一如他這個人,都是記憶裏所熟悉的一切。可這個記憶裏溫暖而包容的男人,此時,似乎對我異常的不滿啊:“你到底在想什麼啊?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怎麼會不知道!不就是提一下你們那個命裏早夭的憐兒嗎?”

“你明知道….怎麼能在這時候提這些?”真是的,能讓這個溫吞的男人近乎咆哮,我的毒舌還真不是浪得虛名啊!

“是啊,不該提起的!想來,除了事發那幾天,大家免不了會來安慰一下,之後就都不敢再提了吧?尤其是在你們麵前,隻怕是,連別人的孩子或是和孩子有關的一切都不敢提起吧?”我冷冷地盯著他們:“不提起就真的不曾發生過嗎?捂著傷口,就沒受過傷了嗎?”我頓了一下,給了他們短暫的時間來回想起最初的痛苦,卻依舊冷著張臉,毫無同情的意思:“痛就是痛!受傷了就是受傷了!你們以前都沒有受過傷的嗎?處理不好的話……小心流膿,小心腐爛,小心到最後一個不慎留下恐怖的後遺症成了最可怕的弱點——被折磨的,生不如死!你們連麵對悲劇的勇氣都沒有嗎?痛苦向來是欺軟怕硬的,越是不敢麵對,它越是猖狂!所以呢?你們是打算怎樣?養著它,在心底裏邊兒生根發芽嗎?”

看著了了淚流滿麵的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像個弄丟了心愛玩具的孩子一般;聞需也背過麵去,壓抑著抽噎。我才漸漸地柔和了表情,上前兩步蹲在了了麵前,輕撫著她那條毫無溫度的右腿:“這條腿,我從沒跟你說過對不起……”看著她緩緩地抬起頭來,淚眼迷蒙的眸子裏寫滿了傷痛,我不由的心疼起來,於是盡量溫和了笑容:“從來沒有說過對不起!以後也不會說的!盡管我已經在心裏邊千萬次地向你道歉了,可是我依舊不會對你說出這三個字的,因為……真的後悔,真正的歉疚,真心的想要彌補……不是靠語言,而是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