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巧合,又或者一切都僅僅是我想多了而已。
隨著落子兮繞過枝葉橫溢的茶樹,我站在這坯小小的土包麵前,土包上雖有些極淺極碎的細花嫩草,卻並不雜亂,乍看起來也是幹幹淨淨,顯然是時常有人來打理的。
“知道這兒是哪裏嗎?”落子兮清淺的嗓音從身邊傳來,我側過臉看向她已是恢複一貫雲淡風輕的表情,搖搖頭:“不知道!”
本來我想回答說,這裏能看到華陽,想來應該是華陽的後山吧!可是,思緒一轉,落子兮這番問我該不會是有什麼用意吧?念及如此,我又順勢轉了口風,給了個最中庸的回答。
而落子兮聽了我的話,竟輕輕地歎了口氣,似帶了幾許的無奈抬頭望著那輪高懸的明月:“你原是該知道的……這裏……是她最後的歸處……”
她?
“我的姐姐……月下!”
隻覺得腦子裏突然“轟”的一聲,然後我就什麼都聽不見了,眼眶也是一片的模糊,隻是依稀還看見落子兮帶了幾分蒼白的唇瓣開開合合,卻終是不知道她究竟在說些什麼……到最後,眸子越來越模糊……眼前那些原本清晰地影像也逐漸消失了,隻剩下一團團花綠的色塊兒……
就連空氣似乎都在一瞬間變得辛辣了,吸進肺裏,嗆得生疼……胸腔裏撕扯淩亂成一片……我已分不清那般糾結疼痛到令我近乎不能呼吸的究竟是這脆弱的肺……還是那零碎的心……
月下……華陽月下……
月光明亮,卻獨照不清晰我淚流滿麵的臉龐,照不清晰我滿心悔恨的哀號……
我硬憋著哽咽,費力地吸了口這生冷刺涼的空氣……吃力地抬起視線來……我想好好看看她的墳墓……小姨……月姨……我想看看她,她最後的宿處,她在這裏是否能夠得到安息……
可是眼前一片模糊怎麼辦?我根本就看不清,根本就看不清……想抬起手來抹掉這該死的眼淚,可是手臂竟然連動都動不了……我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該怎麼辦?怎麼辦?月姨……月姨……張著嘴,卻喊不出來,隻有這該死的眼淚一味地滑落……我急得不知所措!
月姨!
我使勁兒地一陣猛眨眼……眼眶涵蓄的淚水……逐線滑落……
月姨!小姨……
無碑無牌,隻有一坯芳草萋萋掩映下的家鄉紫壤……小姨她,就是在這裏安安靜靜地躺著……沉睡了十一年……
“小姨!”我終是嗚咽出聲了……狠狠地咬著唇,顫顫巍巍地抬起右手,小心翼翼地撥開一枝擋在我眼前,開的正豔的傾國瑰麗——‘恨天高’……恨天高……恨天高……大朱砂,童子麵,黃達,十八學士……都是月姨素來鍾愛的山茶花……
扶著茶樹莖,我無力的雙腿緩緩下跪……
“小姨……芮羽回來了……芮羽回來看你了……嗚……”
小姨,我的小姨……那個笑容極輕極淺的小女人,那個總是整日蹲在茶花叢中淺嗅縷芳的小女人,那個端著一盞自己親手製泡出來的香茗便喜不自勝的小女人,那個會為我將一頭玩鬧之後變得亂糟糟的稻草梳理成乖乖巧巧的公主髻的小女人……我的月姨……
那個因我而枉死的女人……那個被我直接、間接親手害死的女人……
那個讓我對鮮血變得極度恐懼的女人……
我的小姨……我的月姨……
月下……華陽月下……
月下生,月下死的華陽月下……
月下美人,鮮血凋敝!
“小姨……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