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不肯告知姓名,大約也是不想惹禍上身,或是還有其他計較,念月和柳思武便不再勉強,隻是又反複道謝。男子淡淡應著,看不出是喜是怒來。
“大約是困極了,所以才什麼表情都沒有。”念月看不透男子心中想法,心裏暗暗道。
過城門時衡二卻是沒有敢睡,候著給開了門,一路暢通無阻。隻是一路寂靜得連蟲兒都不叫了,冷冷地空氣凝固了般,滿月依然亮著,地上卻被黑暗重重地籠罩。
“天快亮了吧?”念月掀起馬車上的窗簾,向外望著。
“黎明前的黑暗。快了。”一直閉目養神的男子忽然接了一句。
“該快有三更天了,冬日天亮得晚。”柳思武道。
念月問道:“四哥的傷很重吧?”
“不妨事,早不是第一次受傷了。”柳思武道,“小妹不需擔心,你四哥的身體早已超越以前數倍,這傷,最多養一兩個月就會好透。”
“那四哥可要打起精神來啊,待會可能要有舒筋活骨的事兒呢。”
柳思武聽出她的話外之音,問道:“小妹怎麼就能如此肯定呢?三伯和四伯許是有所忌憚,不敢來也不一定。”
“我聽說,三伯悄悄雇傭了一隊傭兵,就在前幾日。希望二哥還沒被帶去祠堂。”說完這句沉默良久,念月歎道:“我一個女子,其實隻希望什麼事都不會發生,隻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小妹不需擔心,三伯現在未必知道我與二哥不在一起,等他知道為時已晚,再來拿人早失了先機了,我與二哥一起必不怕他。”柳思武安慰道。
念月聽了了然一笑,看了他一眼說道:“四哥與二哥能並肩,必能抗衡三伯他們。隻是,”看著街兩邊向後飛逝的房屋,她頓了一下說道,“四哥小看三伯了。”
柳思武將信將疑,直到他看到府中慘烈的景象。
柳家三老爺不僅知道了,而且消息一經證實就帶人到二老爺府上,一刻也沒有耽誤,他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門內的大院中站滿了三老爺帶來的家丁,都舉著火把,將院中照的猶如白晝。而這邊府上的家丁除了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站著的幾乎都有受傷,血順著頭上、身上的傷口滴滴答答往下淌,卻沒人敢大聲呻吟嚎叫,隻站在一邊看著院中激烈的打鬥。
院中,柳思文已經與幾個傭兵交手,五六個人將他圍在中間,地上已經躺倒一個傭兵。許是同伴被打倒的緣故,傭兵的進攻趨於瘋狂,長劍長鞭雨點般向柳思文身上襲去,一紫衫女子在稍遠處持箭站立,箭已上弦,隻要看到破綻,就放箭攻擊。
柳思文臉色愈加蒼白,他將靈力釋放在身體周圍防禦,用左手持劍抵抗,攻擊到他身體一寸處都會被一股綿軟的力化解而得以減緩,這就是級別的差距,傭兵中沒有靈術士級別的,一時很難傷到他。
但他右臂傷口早已崩裂開來,空蕩蕩的袖管已被鮮血染透。對手是一個完整的傭兵小隊,可以看出其中有幾個人就快突破童生到達靈術士級別,即使在平時都很難戰勝,何況自己剛剛沒了右臂,重傷未愈。柳思文知道自己堅持不了片刻了。
“破防!”隨著一聲略顯嘶啞的吼聲,一柄長劍穿透柳思文的靈氣防禦,狠狠劃在他最薄弱的右肩,一道血流呈弧線拋灑到半空。
“兄弟們加把勁,他快不行……”一個手持短刀的傭兵看到破防,立刻持刀而上,嘴上喜道,隻是最後一個字沒有說出口,他張著的嘴巴是最後一個感歎詞的口型,黝黑的方臉上還沒有從驚喜的表情轉換到驚懼的表情。
他就這麼——死了。
最後一個字,他已經永遠不會說出來了。
死的時候,寒光折射進他的眼睛,但他都沒有來得及低頭看看是什麼樣的寒光。
火把把院中照的通明。其他人都看清了,透過胸口穿透他的心髒的,是長劍,透過來的劍尖上反射著火光,炙熱的火光在它的發射下變得森冷無比,森冷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哥,我回來了。”柳思武拔出劍,說。
柳思文看著他,重重點頭,說了四個字:“回家就好。”
兩人都不再說話,柳思武踏過剛剛被他殺死的使刀傭兵的屍體,走進包圍,與他的二哥互為脊背。
傭兵小隊沒有再進攻,反而是向後退了一步。
“還有一個靈術士?!”他們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