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節氣。
雖說是世道不太平,城中還是有個小廟會,各式的花燈掛上了一條老街的兩邊,做小生意的和擺攤算卦的早早地占了地兒,希望趁著今晚的熱鬧能有個好生意。
“小姐,穿這件紅的可好?喜慶,不好不好,今天穿紅的肯定多……這件白色的怎麼樣?小雪節氣,穿雪花一樣的顏色,一定很美,小姐?小姐……小姐?”
滿臉興奮的水痕喚了好幾聲,念月才回過神來。
“您在想什麼呢?”
“在想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念月說著將發上的步搖取下,解開發髻。
“這靈蛇慕雲的發髻輸了好久呢,小姐幹嘛拆啊?”
將披散下來的發絲挽了個髻在頭頂,細長的小辮子沒有拆,簡簡單單繞住發髻,念月看著鏡中的自己,終於笑道:“這幾天我想了很久,我果然……沒辦法做一個連自己都討厭的人。”
“啊?小姐在說什麼?越來越聽不懂了。”
“嗬嗬,也許水痕你以後會懂的。去把我長穿的湖藍的長衫拿來。”
“啊?小姐不是要好好打扮麼,而且那件都舊了……”水痕一百個不願意,卻也不敢忤逆主子的意思,從箱子裏將一件湖藍的男子長衫托在手心,取了出來。
“果然這樣才是我自己。”熟稔地束胸穿上長衫,念月滿意地對水痕說,“行了,喝了藥我們就出發吧。嗬嗬,別嘟著嘴了,你就穿這身新裙子吧,咳咳,我們水痕今天打扮地這麼好看,要讓城裏的公子們飽飽眼福才是。”
“小姐又逗我。哪有小姐穿男裝,丫鬟還穿著女裝的?”
“沒關係,別人又不知我是小姐,你是丫鬟。”
事實證明,念月這句話說錯了。
廟會上賣湯圓的小販見到她們就說:“柳小姐,怎麼這回您穿著男裝,叫丫鬟穿著女裝,您這演的哪一出啊?”
“……”念月不接茬,水痕捂嘴偷笑,念月說,“給她來三碗湯圓,大碗的。”
賣餛飩的小販見到她們也說:“呦,柳小姐,照樣來十碗餛飩是不?這回水痕小丫頭穿了女裝,不能狼吞虎咽,吃起來肯定比不過你了!哈哈。”
“……”
脂粉的小販老遠跑過來將念月拉到一邊說:“柳小姐啊,你這樣不行的,哪有丫鬟比主子打扮的還好看的?呶,我這裏最好的胭脂,你趕緊回去重新打扮打扮。”
“……”
“嘻嘻。嗝……”水痕忍不住偷笑,最後咽下去的一個湯圓差點從嗓子眼裏跑出來,她家小姐可少有算計錯了事情吃癟的時候,哪怕再吃三碗湯圓也忍不住偷笑啊。
念月回頭看了她一眼,聲音沒帶什麼喜怒地說:“是不是給了小白銀子叫他自己玩了?你去找他一起玩吧。”
“不要!”水痕想也不想地抗命,“我得貼身伺候主子。”
“那你去把小白找來,一起伺候我吧。”
水痕一聽重重點頭道:“這個簡單,等著啊。”
隻見她回頭提高聲音喊一聲:“小白,主子叫你。”賣紙傘的小攤的陰影處立刻出現一個小童的身影,身影越來越大,頃刻間就跑到念月麵前,和水痕一起,四隻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盯著念月,好像在說“別想甩了我,哼哼、哼哼。”每一隻大大的眼睛眨一下念月仿佛都能聽到“哼”一聲這樣的冷笑聲。
“……願意跟就跟著吧,不許說話。”念月揉著眉心道。
結果這一行還是如每次廟會一樣,成為矚目的焦點。
念月湖藍的長衫穿得久了,變得更為柔軟舒適,合身地偎在念月身上,頭頂發髻似隨意又與眾不同,雖然身材嬌小了些,仍不失為一個翩翩少年郎。臉上的病容如寒梅之美,倒惹得來往的少女婦人多看好幾眼。
多看幾眼倒沒什麼,可以忍受,可是水痕大眼睛忽閃忽閃著,竟然閃來許多少年的尾隨。以往水痕也是穿男裝,不是很顯眼,今日穿著新做的鵝黃的衣裳,精致的臉蛋讓人看得舍不得移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