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站著的,正是那天月夜被念月“劫車”的兄台。
念月盈盈一拜道:“康公子,念月有禮了。”
“你……你……你……是康易安?”水痕的眼珠子徹底掉出來了,長大了嘴再說不出話來了。
眼前的人正是康易安,念月查了好幾年的人,幾乎沒有查出任何他的情況的人,沒想到那夜如此湊巧,正是“劫”了他的車。
康易安扶起念月道:“念月……呃……柳姑娘客氣了,你身體不好,趕緊坐下歇歇。我不喜張揚,累得你多走路了。”
“是念月選的見麵地點欠妥,康公子叫我念月就好,那夜您送我們出城,至今還沒有機會謝過公子。”
“我就先叫你念月了,你叫我易安吧,我自則寧,你叫我則寧也行。”康易安心裏就是這麼想的,他打心裏覺得公子小姐的稱呼太別扭。
“易安,則寧。”念月念了一遍,體會其中的玄意道,“世人都想得到心的平靜,其實容易感到滿足安穩,心自然寧靜了。”
“父母取的,大約是想我好養活吧。”
“那念月逾矩,換您一聲則寧兄。”念月忽然覺得有些窘,對方是可以做自己父親的年紀,出於尊“老”考慮,要不喊一聲“康老爺”?太生疏了吧;喊易安,肯定不行,名字是長輩喊的,平輩互相稱呼字;那就喊則寧,年紀差這麼多,似乎不能算平輩吧……一聲“則寧兄”勉強說得過去吧。
“好。喝茶?喝酒?”康易安說這話時臉上沒什麼表情,念月看不出他心裏怎麼想的,他出的上聯“為名忙,為利忙,忙裏偷閑,飲杯茶去。”含有邀請之意,念月對的下聯是“勞心苦,勞力苦,苦中作樂,那壺酒來。”
所以這時他問念月喝茶喝酒正是應了對聯之中的意思,念月看不出他心中所想,躊躇了一下,說實話道:“白水可以麼?念月身體不好,醫生說酒與茶最好都不要喝,不過則寧兄若有雅興,酒與茶念月都奉陪的。”
“白水當然可以。”康易安麵無表情地說,“把手給我。”
念月一驚,水痕雖然在暖房裏,卻聽著裏麵的動靜,聞言衝進來對康易安喝道:“你對我主子做什麼?告訴你我可是修真的!你敢動我主子一根毫毛,我……我拔了你全身的毛!”
她衝得極其有迅速氣勢,隻是這最後一句話真真的有些兒戲與搞笑了,念月聽得噙著笑直搖頭。
康易安神色未有一絲改變,向念月解釋道:“我會醫術,給你看看。”
“……”大哥你把話說全了行不行,念月心中無語,將手遞到他麵前讓他把脈,“沒想到您還會醫術。”
“你。”康易安說了一個“你”字。
“什麼?”念月不太懂他的意思,念月很少不能理解別人的意思。
“用你,別您您的。”
康易安用了很久才把過脈,什麼也沒說,臉上也沒有其他大夫的表情,比如搖頭啊,皺眉啊,什麼都沒有,臉上跟他進來的表情一樣,跟那個月夜的表情也一樣。
手指從念月的手腕處抬起,他拿了桌子上的菜單和備好的筆墨,在幾個菜前打勾,又將“熱白水代茶”二字寫在菜單下,大約怕小二不知做什麼用的,送了洗臉水或者冷水進來,他特意多寫了“熱”和“代茶”三個字。
“我點的菜都是性溫的,你可以放心吃。”康易安將菜單交給水痕,吩咐道,“給外麵候著的小二就可以了。”
見他不是冷酷之人,不僅不是冷酷之人,反而處處體貼周到,念月看著他那張沒有表情的臉,暗自在牙縫裏抽冷氣,終於忍不住問道:“念月冒昧,敢問則寧兄的臉上可是帶了人皮麵具?”
康易安看著她的眼睛說:“不少人問過我這個問題,我就是這樣的,不善於在臉上表達喜怒哀樂,可是嚇著你了?”
“嚇著倒一點也沒有,隻是……”隻是你沒有表情,我推測不出你在想什麼啊,心裏這麼想著,念月嘴上語重心長地說:“則寧兄,麵癱是病,得治。”
“哈哈……”聽了這話,康易安嘴角抽搐,雖然還是沒什麼表情,臉上少許生動了些。
念月問道:“則寧兄不想被人看出心中所想是嗎?”
“你想知道我在想什麼問我就好,你問我,我一定如實相告。”康易安看念月的眼神裏多了一絲掩藏不住的柔軟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