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水裏飄來的女人(1 / 1)

桐城還是一如既往的充滿了江南小鎮固有的濃厚的氣息,帶著清晨青草的香氣,處處鳥語花香,生機盎然。

“二少,好不容易你才能出來一趟,能不能不要再抱著那些‘之乎者也’的苦讀了?”玉帶河邊,一群剛及冠的年輕男子正在嘻玩著。

唯有那個身穿青衫,溫潤如玉的青年公子手捧著一本《鬼穀子》,正坐在樹蔭下,頭也不抬的翻閱手中的書。他被同伴這麼一喊,終於從書海中仰起頭來,衝他們微笑下。

“韓二少,你可真是個書呆子!”另一個公子咬牙罵道,從河穀的沙灘上走過來,一把就搶過他的書,扔到一邊,“難得你父親同意讓你出來跟我們春遊的,不要煞風景好不好?”

韓禦橋苦笑看著自己的好友把自己的愛書扔的遠遠地,緩緩說道:“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

“不亦你個頭!”古恒再次打斷了韓禦橋的話,將他一把拉了起來,隨著其他的幾個公子哥,將他推攘到沙地上,互相笑鬧著,“你個酸秀才一天到晚就知道讀死書,今天說什麼都不能讓你再溜走了,玩夠了咱哥幾個喝酒去~”

“好了好了,別鬧了。”韓禦橋躲過幾個好友的追打,平躺在草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啊。”他用手遮擋住流瀉下來的陽光,心中默默的念道。突然,玉帶河的上遊有一個物體緩緩隨著水流漂下來,像是……一個人,一個女人。

“快看,那是什麼?”幾個公子哥走近一看,真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子。看她的穿著頭飾,皆是價值不菲之物,一看便知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幾個公子合力將她抬上岸,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這個姑娘麵色蒼白,緊閉雙眼,嘴唇發紫。上衣上竟全是斑斑血跡,卻被河水衝染得不成顏色。“她不會是死了吧。”古恒驚恐的看著這具“女屍”,倒退了三四步,“咱還是快走吧,怎麼招惹到這等晦氣事!”

“她還有氣呢,大丈夫怎能一走了之?”韓禦橋觀察到了她微弱的呼吸,趕緊跪坐在她的身旁。用力擠壓著她的胸膛,企圖讓她把肺裏的水吐出來。沒過多久,那女子“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汙水,然後幽幽轉醒,猛烈地咳嗽起來。

“快帶她去看大夫!”另一個公子哥見她“活”過來了,趕緊說道,“我去報官。”

那女子卻猛然抓住韓禦橋的手臂,虛弱卻有力的說道:“不要……報官……”說完卻又昏了過去。

幾個公子神色複雜的對視了一眼。唯有韓禦橋打橫抱起她,就往附近的醫館衝去——留下一眾少爺們麵麵相覷——這傻書呆子!

當蘇琉衣再次醒來,已經是三個時辰之後的事了。

她睜開眼,看著樸素的床板,沒有絲毫花紋的家具,以及非常簡單形式的窗柩,不由有一絲困惑,“這裏……是哪裏?”她剛想坐起,卻發現全身劇痛,動彈不得。

“喂,你醒了!”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小丫頭推門進來,衝她大聲說道,語氣不甚友好。

“姑娘,請問這裏是什麼地方?”琉衣忍著痛使自己坐起來,問道。

“這是我們二少爺的臥房!”小丫頭仿佛火氣突然大了起來,衝著琉衣嚷嚷道。但觸到琉衣冰冷的眼神,就莫名的膽怯,聲音也不知不覺小了大半,就感覺自己低她一等。

“是你口中的二少爺救的我?”她的聲音帶有強忍住劇痛的壓抑,可仍有著那股堅定和不可抗拒。

提起這個二少爺,小丫頭又開始憤憤嘟囔起來:“哼,本來二少爺在韓家的日子就不好過了,又帶回了這麼一個麻煩精,誰知道夫人又會拿這件事做什麼文章!”

蘇琉衣沉默不語,深邃的眸子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韓禦橋正站在門口,各種糾結——自己似乎是真的帶了個麻煩回來啊!那群朋友們竟然沒一個肯將這個女子帶回去養傷,自己又沒辦法對她放任不管,一時心軟就將她帶了回來。

父母的責怪都還是次要,更重要的是,更重要的是,古恒在自己已經將她送回家的時候給自己耳語的一句話:看這個女人的穿著容貌,皆不是凡品,怕是這個女人不是官宦人家的外室就是勾欄裏的花魁,得罪了那些正室及姨太太被扔進河裏,救回來恐怕會有麻煩啊!

“誰?”韓禦橋突然聽到裏麵一聲清冷的喝道,不得不訕訕的走了進去。

他推開門,就看見那個自己救回來的女子冷冷的坐在床上,麵無表情的看著自己。她比昏迷的時候更要漂亮幾分,尤其是那雙似乎能夠看透他所有心思的晶瑩剔透的眸子。她的臉色仍是蒼白的,卻掩飾不住那股貴氣和威嚴。

“你……”琉衣看著這個書生樣的男子剛想說話,卻被他的搶白堵在了口中。

“你是不是大官人家養的小情婦?”韓禦橋脫口而出這句話,說完便後悔了。

“你!”蘇琉衣被狠狠的噎了下,連咳了好幾下。

你才是小情婦,你全家都是小情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