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把琴小心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他側著身,沒有去看慕容息燁。
將軍府是一定要去的。他之前還擔心自己會因為頂撞了楊雲蕭,沒有辦法混到楊毅五十大壽的晚宴中區。楊雲蕭昨天親自來請他,哪裏去找推辭的理由。
那個人說過,前麵的幾步都走得很成功。最關鍵的一步也已經完成。他去將軍府的話,慕容息燁再不高興還是會去。平日裏矛盾不斷,在宮外如同陌路的兩個人終於要見上一見了。對他威脅最大的兩個人,一旦湊到了一起,其中一個人出了事,另外一個決然脫不了關係。從此他的江山就可以高枕無憂了,而自己總算是報了仇。
還不必親自動手。
失神間,肩上一暖。慕容息燁脫下了自己的狐裘披風,披到了他身上。原本沒有覺得冷,突然間卻覺得寒風刺骨,吹得心髒都微微疼了起來。他回頭一笑,眸中落進慕容息燁複雜的顏色,他原本以為會在他眼裏看到的疼惜,全然沒有。反倒滿是猜度和狐疑。
慕容息燁從來不覺得自己會這般看不透一個人。到底他要藏得多深,多想躲避自己,才能讓自己的眼睛平靜得沒有起伏。他伸手握住他的肩膀,將他整個人轉過來麵向自己,故意向前傾了傾,鼻尖都快和傾城的觸到一起,他慌亂的呼吸都撲到息燁臉上,眼中還是沉寂。
到底有誰才能打破那樣的沉寂?必定是曾心如死灰,才至如此吧?就像是五年前的自己,以為可以得到救贖不再怨恨自己的命運。可是,都說了留不住,強求得到的,隻會是無盡的痛苦。
曾經墜入過深淵,才會知道,不管頂峰有多麼危險,都比穀底好過。
傾城感覺肩上的手鬆開了,慕容息燁轉過身去,背影蕭索。
“王爺會去吧?”傾城拿不準他的脾氣,萬一他當真不去,那精心策劃的一切就會作廢了,到時又要從長計議。
“反正你都要走了,見不了幾次了,本王如果心情好,就會去那老廢物府上走走,順便祝他明年不用再祝壽了。”慕容息燁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那……傾城便等王爺來。”
“嗯。”他點頭。身影消融在夜色裏。
又不走正門。這就是王爺的作風?
傾城抬眼,墨色的天空又開始醞釀起一場雪來。這個綿長的冬日,像極了五年前。那時他還是一副平民裝扮,粗布衣穿在身上,臉上滿是風霜,看不出如今一點兒傾城之色。他在淩淵城的一個小酒館裏幹活。初雪一落就會變得忙碌,因為要收集到上好的雪水釀酒。惜國質子死在雲國皇宮的消息傳來的時候,他正從明林山收集完雪水跋涉回來。
他瘋了一樣逮住路人就問,是真的嗎?雲澈他……死了?!
路人一臉嫌惡,一把將他推開,背篼裏裝了雪水的竹筒骨碌碌滾了一地。他呆愣了許久,就在淩淵城的大街上失聲痛哭起來。
一切都在那一刻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