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嘉興處處日旭風和,小橋流水,花紅柳綠。
一大早的空氣裏還有些氤氳的水汽,從樹林裏晃了一圈出來,裙角已經濕了。
丫頭音兒急匆匆趕來,好不容易在人群裏找到了她的身影。
“我的大小姐,你怎麼還在這兒晃呢?”音兒上前接過她手中的背筐交給隨行跟來的家丁,神色焦急地問道。
“爹這些天咳得厲害,我到林子裏給他采了些款冬花和紫菀,”她一邊整理自己的衣著,一邊上前對著家丁說道:“記住,把這兩種草藥一起熬了藥湯給我爹服下。”
說完跟著音兒匆匆趕往碼頭,“老爺找我了嗎?”
“找了,一大早就過來找你了,不是說了今天有一批綢緞要到嗎?老爺讓你和大少爺一起去接貨,結果大少爺一出門就去了春風閣,說是讓小姐你一個人去就夠了……”音兒說著撅起了嘴,滿臉的不高興,“老爺也真是的,大少爺和二少爺整天這麼遊手好閑的,他也不管管,什麼事都讓小姐你忙著……”
“好了,你就別再抱怨了,老爺對我們一家不薄,我做這點事算什麼?”
“哼!那也不能這麼沒名沒份的啊!雖然老爺有意把你當成府中的少夫人,可你看看那兩個二世祖,沒一個成器的,小姐要是嫁給你他們,非得受罪不可。”
“我又沒說我要嫁給他們……”翎瑤撇了撇嘴,低聲道。
“我覺得呀,以咱小姐這才識,這容貌,嫁就一定要嫁一戶無論是名聲還是家業都位居群首的大戶人家……”
“好了好了……怎麼那麼多廢話?”翎瑤受不了她一個人自我陶醉,笑著點了點她的腦門。
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終於在貨船靠岸之前趕到了碼頭,千家的夥計們已經在那裏等著。
雖然時間尚早,碼頭卻已經聚集了一大批船,其中多數都是貨船,綢緞,瓷器,顏料……也有一批貨船尚且是空的,很顯然是來進貨的,又或者剛卸完貨,而在這些船中間,有一艘船無疑是其中魁首。
那艘船長二十丈餘,船身用上好的杉木造成,寬十丈左右,掛白帆,船的四周每隔五步一名護衛,青衫白褂,肅色站立,從船頭到岸上也整整齊齊地站了兩排相同著裝的人,正好隔出一條上岸的道來,而這些人青衫的背後,清一色的繡著一個字:陸。
“好大的氣派,這是哪家的商船?”音兒瞪大眼睛感慨了好一會兒。
“金陵瓊花城,陸府。”翎瑤淡淡一笑,很快就挪開視線,尋找張老板的船,最終在陸府大船的不遠處找到了他們。
“姑娘可是千家綢緞莊的人?”迎上的人相問。
“我是千家綢緞莊的管事,大少爺有事外出,遣我來接貨。”翎瑤一改女兒家的羞澀與小家子氣,正色答道。
“原來是段姑娘,我是張老板的管家,穿上是貴莊向我家老板訂的綢緞,姑娘可先驗一下貨。”
“大家都是老顧客,我信找老板。”她說著向夥計們點了點頭,示意他們上船卸貨。
張管家聽翎瑤這麼說,也不作聲,隻是低頭一笑,朝著船上的家丁使了個眼色,船上的人立刻會意,領著上船卸貨的人往後艙走去。
音兒站在一旁,隱約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一時間卻又說不出來,再看翎瑤,一臉平靜淡然的笑意,眼神微冷地看著上上下下忙碌的人,知道他們抬著那一箱箱貨從她身旁經過,她才突然開口。
“慢著!”她側身看了一眼茫然的夥計,“開箱。”
“段姑娘這是……”張管家有些慌張。
“我突然想起老爺的囑托,說這貨驗是一定要驗的,隻不過隨便抽一批查看一下就好,隻是先前我給忘了,這才想起來,所以就隨便挑一箱看看。”說罷,踱步至箱前,伸出纖長的手指挑起一塊綢緞,輕輕摩挲著,而她的臉上便隨著時間的流逝,越加沉冷。
“張管家,你是不是發錯貨了?這批綢緞雖然手感柔和,但是綢麵發暗、無珍珠光澤,並不是我們要的料子。”她轉身冷冷地盯著張管家。
“段姑娘這話可不能亂說!”張管家臉色一變,有恃無恐道:“貴府的大少爺已經事先跟我見過麵了,正因如此我才同意你一個小姑娘來接貨,否則……”
音兒適時出聲打斷了張管家,“我看你是有眼不識泰山!我家小姐看貨的本領在這嘉興是有名的,她可是行家裏手,你在她麵前玩這些貓膩,可真是找錯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