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初見公子(1 / 2)

大雪過後,天氣越加冷了起來,空氣也變得幹燥,風卷沙石走,尤其是南來北往的行道,行人過處盡是灰塵,映襯著路兩旁已經枯掉的草木,滿目的蕭條冷落。

瓊花城通往聽七樓的路上,一輛馬車奔跑如飛,直奔著聽七樓而去,踏起一陣陣塵土飛揚,就快要模糊了人的視線。

馬車很是精致,車身用上好檀木料打造,車上的布料皆是上等錦緞,精剪裁製而成,兩匹精良好馬並駕齊驅,跑得快速且步伐一致。

聶涯兒不斷抽打鞭子催促拉車的馬,時不時回頭看向馬車裏。

“公子,依我看,你還是就待在瓊花城休息著,待聶涯兒回去給你取了藥,我很快的,來回隻要一夜。不不,不用一夜的……”聶涯兒神色焦急得很,聽到車內的人輕輕咳了幾聲,更是心神不安。

“我沒事,你好好駕車就是……”車內的人顯然就是洛夜白,他撩起邊上的簾子,看了看窗外,眼神一如窗外的秋景一般,荒涼無比。

他說著放下簾子,低頭斂目,胸口卻冷不防地一陣刺痛。

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多久?兩年多。

是啊,兩年多沒有了,卻不知為何在近日頻頻出現,而且每一次都是那般沒有征兆,沒有緣由。師父不是說,隻要絕情絕愛,隻要心無旁騖,隻要把心思放到聽七樓的事務上,便可無事麼?這兩年多來他也確實這麼照著做了,一心隻管聽七樓的大小事宜,也確實讓那種心痛的感覺好了很多,甚至從他接管聽七樓的事務以來,心痛之症已經緩了下來,消失了。

究竟會是何事,重新勾起了這種感覺?

駕車的聶涯兒聽得洛夜白的話,忍不住撅起了嘴,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安慰的說不出,關心的說不出,可憐的更說不出,可是他卻是那般可憐又同情他的主子,他的公子。所有人都看到他冷酷絕情,果斷淩厲的一麵,他們懼他怕他信他服他,他的心思深如潭,他的感情冷如冰,在別人眼中,七公子就是神的化身與代表。卻隻有他聶涯兒知道,聽七樓七公子隻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人。

他始終記得初見洛夜白那日,天氣很糟糕,滿天飄動的烏雲,像隨時會傾倒而下的墨汁。那天聽七樓的樓主蕭痕親自帶他去見洛夜白,在走進那幢高高聳立的七角閣樓之前,蕭痕跟他說了很多話,就站在那個似乎隱藏了無盡秘密的樓下。

“這座樓裏住著的就是你要服侍、要跟隨、要忠於的人,聶涯兒,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麼?”蕭痕的神情是聶涯兒少見的深沉和嚴肅,似乎聶涯兒要去跟隨的人是一個比蕭痕他自己都更為重要的人。

“聶涯兒明白。從今日起,他便是聶涯兒的主子,他說什麼聶涯兒就聽什麼。”聶涯兒答得很簡潔明了,他心裏比誰都明白,聽七樓弟子萬千,蕭痕偏偏選中他來伺候這樓中住的人,不是沒有理由的。

瀟瀟亂世,他這個孤兒能存活下來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從他有記憶起他便待在這個讓很多江湖人望之卻步的聽七樓,親眼看著眾多在江湖中有頭有臉的人物死在聽七樓弟子手中,也看到很多同門兄弟走出了聽七樓就再也沒有回來。他不喜歡打打殺殺,卻也明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這麼多年他一直都很努力地接受訓練,卻從來不輕易現露自己的水平,他心知,若是還站不穩腳便貿然露麵,絕對不會有什麼好的結果。所以他一直都是無聲無息地站在最後,直到那一年蕭痕在一年一次的弟子大會上,用絕對奇異的眼神看向他,那種眼神太深邃也太誘人。

蕭痕一生沒有收徒,樓中的人都知道,那是因為他自恃心高,聽七樓中沒有具備做他徒弟資格的人。

那次的弟子大會後,蕭痕留下了聶涯兒,並告訴他,有一個極為重要極為嚴峻的任務要交給他,那個任務便是跟隨在七角樓主人的身側,照顧他保護他,盡全力不讓他受的一點傷害。

“聶涯兒,你可知我為何把這事交給你?因為你是真正忠誠,你性情率真,不用別人去猜你的心思。聽七樓弟子萬千,卻沒有一個能像你一樣,你站在人群之中,站在那麼大一片個個居心叵測,心懷異議的弟子之中,眼睛卻是如雪一般的亮,我知道自己不會看錯人,聶涯兒,你說是麼?”蕭痕的語速不緊不慢,說道最後一個字時,轉身看向聶涯兒,眼中是信任。

聶涯兒甚至沒有片刻的猶豫,立刻答道:“是。”

幹脆利落。

蕭痕便欣然一笑,抬頭看著身後的七角樓,像是說給聶涯兒聽,又像是自言自語:“這個人不是普通的主子,他的生命裏有太多常人所沒有的東西,他背負了太多……”

七角樓,顧名思義,不似尋常閣樓那般,四角六角或是八角,它隻有七角,格局威嚴卻又冷清,好像是獨立於世的天外來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