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笑什麼?”
“笑張太太啊。”他的俊顏仍是笑意,隻不過聲音還未溫暖,“她隻要一說登記便會有很多人玩命地捐東西,互相攀比看誰捐比較多。”
程墨蘇一怔,低眉掩笑,“你說得不錯。”就好像經常出入這種場合一般,她頓了頓,終是抬眸認真問道,“少弈,你常來交際嗎?”
少弈搖著紅酒的手微微一頓,杯中的紅液倒映出他英挺的眉,“交際並不難。無論在什麼地方,人和人之間的交流無非兩種形式,一個是說別人愛聽的,另一個是聽自己想聽的。”他烏黑如漆的瞳眸回視著程墨蘇,程墨蘇竟讀出了一絲寂寥,“所以,不用常來便能知曉一二。”
他最終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她慢慢揚起笑容,看著那滿是寒意的麵孔,她突然心裏升起了一絲調皮和倔強。她拉起少弈的手,眼角眉梢如盛開了的蓮,“舞會開始了,陪我跳一曲吧。”
“我不會。”生硬而疏遠的拒絕。
平日的程墨蘇哪裏嚐過拒絕的滋味,一聽少弈這句話內心的倔強更甚,她使出渾身最大的力氣拉扯起來,嘴邊噙著淡淡的笑意,“你看我拉扯的動作這麼大,你再不起來可是會被注意到的哦。” 少弈怔了片刻,看著那雙溫潤清亮的眸,有些無奈地站了起來。
程墨蘇盈盈一笑,玫瑰色的唇綻開一條微微向上的線條。今日的她未穿旗袍而是著了一身洋裝,雪白的長裙微微騷鬧腳踝,飄逸的長發在直直垂在腰間。她笑得溫婉如玉,姱容修態,冠絕古今。少弈攬住她纖細的腰身,隨著耳邊的音樂,邁開嫻熟的步伐帶著她旋轉起來。
“你不是跳得很好嘛。” 程墨蘇低眉含笑,“剛才隻是因為不想和我跳才說自己不會的吧。”
少弈揚了揚眉毛,不置可否,攬著腰身的手又緊了緊。程墨蘇明顯地感覺到這不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上麵長滿了厚厚的繭,顯得格外粗礪。不知道他以前過著怎樣的生活,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她心中一慟,隨著他堅毅有力的步伐繼續躍動著,如精靈一般靈動柔美,那雙如玉般光滑的腳在大理石地麵上踏出一陣美妙的律音。她緩緩抬頭凝視著少弈,才發現少弈也在看著她,她麵上一紅卻沒有調開自己的目光。這時候她這才發現,透過麵具竟能記起他的容貌,能記起那挺直的鼻梁以及鼻梁下緘默的雙唇,也能記起冷冽的劍眉下那雙黑如點漆的深邃眼睛。
窗外是一片煙火,正在綻放。她已經記不得從小到大她見過多少次煙火了,可是這是她第一次覺得煙火釋放得恰到好處。
他的腳步停了下來,一曲終了,兩個人的手臂卻還交纏在一起。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少弈眸中的笑意慢慢消散,驟然間鬆開了她,剛才跳舞時包裹她的暖意也瞬間煙消雲散。他沒有再看此刻她紅若桃花的頰,隻遞給她一隻手,淡淡說道:“回席吧。”
為什麼她總是猜不透少弈的想法,感覺他背負了太過沉重的東西,每次當她慢慢靠近,恍惚之間他卻不著痕跡地將她淡淡推開,與她漸行漸遠。
她推開窗戶,明月仍然高掛,繁星依舊璀璨,寒風拂過她的麵龐,她不禁淡淡地清醒過來。這些景物沒有任何變化,而她明白,她的一切都在這個冬天改變了。
冰冷和燥熱輪回交替,隻因為眸中烙印住了另一個人的模樣。剛開始時因為好奇所以一邊探索一邊接近,每次向前踏去就會踩出深淺不一的腳印,連成無形的線,出現在生活的每一個縫隙,思想的每一個角落。
他呢,是不是也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