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說話,她隻能默默地忍受著這片詭異的寂靜。她仰頭看著他,隻覺得沉默的背後是洶湧,黑夜的盡頭是光明。
一股說不清楚的情緒將他的心口堵得死死的,不留一點空隙。他黑如點漆的眸子映在她身上,複雜又深沉。為什麼心裏明明清楚這個世界不是為他而運作,卻偏偏想讓她的世界隻為他而存在。
他拉起她的手,消隱了她的惴惴不安。他不再問她是否確定,也不再問她是否堅持。這些問題他不會丟給她,他要放在自己身上,讓自己替她全盤地承擔,若是有一天她悔了,倦了,他要讓她怪他,而不是怪她自己。
程墨蘇唇邊是清澈可見的笑容,小手被他包裹出一片溫暖,天空閃爍的星星似乎在悄無聲息地為他們祝福,他輕輕一拽,她穩當當地落到他的懷裏,溫順地依偎著他,他抱緊她,叫下黃包車,向火車站的方向駛去。
夜晚的車站看不出絲毫的蕭瑟,依舊人聲鼎沸。來來往往的人神色各異,有笑著的分別,也有哭著的重逢。她手裏握著他剛給她買的一串糖葫蘆,背倚牆邊,看著匆匆的人群。
“票買好了。”他晃了晃手中的車票,伸手將她攬在懷裏。她往他身上偎著,語帶歉意,“臨時買票一定很貴吧,這些個黃牛太狠心了。”
“都要生活。”他隨口安慰著,說話間鳴笛的綠色火車便駛了過來,車頂的蒸汽給溫暖的夜增添了幾分熱度,有些個受不了熱的旅客已經開始拿手當起了扇子,他們穿過人群,順順利利地上了火車。
待他安放好行李,才發現程墨蘇不見了蹤影。仔細一尋,才在包廂的盡頭看見了她。她走得急,什麼都沒帶,連衣服也未來得及換,月色睡衣的裙擺隨著微風揚起好看的弧度。他走上前,將自己的軍裝外套給她披上,她回眸一笑,清澈透明,卻透著絲絲哀傷。
他沉了沉聲,從後麵抱住她,“墨蘇,在想什麼?”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掩去心中的想法,十指纏繞在一起,一圈一圈地攪動著。半晌,才開口道:“申副官派電報讓你回去,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他沒說,隻是說事變。”他的聲音從她頭頂的上方傳來,竟似在天際一般。
她默默點了點頭,也找不出多餘的話來,又沉默了半晌,她才輕輕說道:“會出什麼大事呢?”
“不知道,未來都是未知的。”
“你不怕嗎?”程墨蘇有些驚訝,萬一此次回去又麵臨了如同上次一般的巨變,他會承受得住再次失去的痛苦嗎?
上官少弈揚了揚嘴角,一副傲睨天下的模樣,不用他回答,她便明白了他的想法。他將她橫抱回包廂,讓她坐在他的腿上,語氣似虛似實,“墨蘇,其實你才是最勇敢的人。”
她怔了怔,伸手攏了攏秀發,問道:“怎麼這樣說?”
其實她心裏明白得緊,此次回去,不知麵臨的又是何種情況,說不定東北又換了主人,到時候他們都沒有了棲身之地。但她並不勇敢,隻是相信他會一直守護她,不讓別人傷她分毫,所以才有了貌似勇敢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