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又深了幾分,她站在窗邊,微涼的風輕柔地拂過她白皙的雪顏,恰到分寸的純白耳墜被她撥弄得發出簌簌聲響。她就這麼站著,程義默默地看著她的背影,心知她內心憋足了痛楚與不舍,竟一時間不知該怎樣安慰了。
默了半晌,他緩緩走近,拍了拍女兒的肩膀,見她那澈亮的眸子中氤氳了水汽,倒是不忍再看,直道:“要不要吃些宵夜?”
“嗯。”她點了頭,隨著父親來到餐廳,眸光看向另一側緊閉的房門,船票的歸期是半夜時分,少弈此刻在房中恐怕正計劃著如何重奪軍權,她也不便打擾。
餐廳不大不小,卻格外雅致,紫藍色的桌布上擺放著精致燭台,彌散著分寸恰好的熱度。淡淡的燈光鋪瀉在地麵上,給房間鍍上了一層柔柔的韻。她輕手拉開座椅,緩慢入座,管家端上一小碟茶點與咖啡,氤氳的香氣環繞在周圍。
纖纖素手握住一旁的銀質刀叉,懸在半空中,卻終因思緒的煩擾而滯留住了動作。
程義歎了口氣,女兒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他突然有些埋怨起了自己的自私,但又不想讓女兒回去受苦。萬分糾結的心情,此時無處釋解,隻得緩了聲音,道:“你嚐嚐,這些廚子做的是否合你的口味,若是你不喜歡,明日我就換掉他們。”
她也未吃,水眸淡淡地低垂著,羽般的長睫緩緩眨動,“嗯,很合我的口味。”
“蘇兒。”程義的語氣嚴厲了幾分,“你晚飯都沒怎麼吃,現在再不吃點東西,身體會撐不下去的。”
“沒有關係。”她淡淡應了一聲,卻對上程義關心的目光,心頭窒了窒,伸手拿起茶櫃中的上好茶葉,“我還是喜歡喝茶。”
程義點了點頭,隨手打開廣播,那聲音似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在空氣中靜靜遊走。
“近日滿國在東北成立,據悉末代皇帝……“程義哢嚓一下關掉廣播,不去看程墨蘇的表情,隻是尷尬地扯動了嘴角,道:“現在晚了,吃完就睡吧。”
程墨蘇輕輕地咬著玫瑰色的唇,隻覺得剛才廣播裏那輕柔的女聲化作了沉甸的分量,像一塊大石般壓在了她的心口,讓她無法喘息。再也無法抑製住自己的情緒,她出言頓住父親的腳步,“爸爸,請原諒我的不孝,我……”
程義轉過身,定定地看著她,她的水眸安安靜靜,但卻格外堅定。他歎了口氣,知道女兒已經做出了決定,他雖心疼,但知道自己不應出手製止,雙手背在身後,走向自己的房間,那背影帶著幾分孤獨與無奈,心涼與疼惜。
她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地坐著,本就靜謐的夜此時更是聽不見一點兒聲音,浮光掠影間那些舊事竟已過去了這麼久,她不忍再看到他冷冽的模樣,不想讓他黑白分明的眸充滿著血絲。
“蘇兒。”她回過神,聽見父親的聲音,起了身,走進父親的房間。程義一臉疲憊,捏了捏鼻梁,桌上的煙鬥被月光塗染得更加冰涼,連帶著他的聲音也有了幾分冷意,“蘇兒,你都想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