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告訴任何人,隻是自己叫了黃包車,在接近中午的十分,她終於到了程家府邸。
她抬頭看著那熟悉的房屋,撐起一把油紙傘來,細密的雨絲捶打而下,編織成了一排排耐人尋味的故事,讓眼前的這個建築莊重肅穆卻又幽靜清雅。周圍沒了人跡,她淡淡地看著這個房子,父親已去,程家敗落,她空有父親留下的全部遺產,卻沒了那份心境。
推門而入,想起了曾經這院中的杏花,曾那樣繁盛,吹進濃香,遲歸暖風。而如今,隻能歎上一句,莫怪杏園憔悴去,滿城多少插花人。
她撐著油紙傘,仿佛撐起了煙雨之下的江南,走在青石鋪陳的路麵上,揚起指尖,捉得住雨絲,看不見蝴蝶。她進了宅內,一切看似依舊,但哪裏當真依舊。循著樓梯,上了房間,素手輕輕推開藏書閣,那書籍蒙了灰塵,可書中的墨香仍透過薄薄的紙張,穿越到了她的指尖,幻化成了濃濃的思念。
她站在窗邊,俯眼看去,景色如詩,美人如畫。她唇邊是淺淺的笑意,仿佛得到了最珍貴的回憶。沒人修剪的樹木仍然枝繁葉茂,無人踏過的小徑依舊透著清光。她輕輕地收回目光,收回了往日的舊時光,牽動起心中的情長。
她隨手整理了一番,今天她沒有帶風吟一同前來,若是兩個在同一屋簷下生活了這樣久的人看見眼前的景象,不知會怎樣的淚水漣漣。她淡淡一笑,回了自己的房間,整理起了自己的旗袍,明日她便花上一些錢財繼續讓這裏生龍活虎起來,以方便往後回上海來仍能有個落腳的地方。
最關鍵的是這裏藏匿著太多的回憶,與父親的,與少弈的……
她看了看不遠處依舊運行著的紫檀木座鍾,見那指針緩緩指向一點,這才意識到自己肚子餓了,不由淡淡一笑,拿起油紙傘來,踱步出門。
這場雨終於恢複了夏天的本性,瓢潑了起來,她的油紙傘此時也沒有了作用,無法遮擋住那猛烈的攻勢。她索性收了傘,就這樣讓雨水暈濕了她的旗袍,打濕了她的發絲,讓她身上濃濃的幽香更加迷蒙。
她往前走了幾步,卻是一愣,霧雨的朦朧裏,她好像看見了一個人。
那人不遠不近,卻虛幻得不像真實的。她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卻抵擋不住那狹長眸子中的炙熱。她向前邁了幾步,卻無法追到他的身影,隻能見著他烏黑發端下那雙眸子的光由黯變亮,身影挺拔,氣質超群。
好像是他,又好像不是。
她往前追去,水色的眸子中散發著清澈的光,玫瑰色的唇輕輕地咬著,一片柔軟。她靜靜地將目光灑向那個背影,那往日的時光被糾纏出來,沒了方向。
眼見那人越走越遠,越走越快,她小跑起來,與他的距離仍在不斷地擴大著。她心下焦急,用盡力氣,喊了一聲,“阮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