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蘇已經記不得自己是怎麼回了家裏去,隻是醒過神來,就見著自己躺在那張溫軟的小床上。她揉了揉眉心,瞧著窗外的月光,隻覺得口渴得厲害,伸手去拿水杯,卻沒有料及指尖沒了力氣,那水杯直直倒落在地,碎成一片流離。
“小姐!怎麼了!” 風吟急忙趕了進來,見她怔怔地看著碎玻璃片,不由忙道,“小姐你不要亂動,我來收拾就好了。”
風吟擰開那粉紅梅花綢燈,一片嫩粉色的光線撒落在深色桃木桌上,她看著桌麵上的青瓷花瓶,裏麵零零星星地插著幾束鮮花,那火紅的顏色與窗外的黑交相映襯著,那樣得詭異而狠辣。
她的目光柔柔地看向自己的手心,那細膩的光線將她的掌紋描刻得清晰明白,窗外月色正好,街上靜謐無聲,那一道道銀色皎潔的光線,順著窗欞灑滿地麵,交錯間仿佛已是半生的容華。
“風吟,現在可又有什麼消息?”她淡淡地發問。
正在收拾的風吟怔了怔身形,低眉道:“並沒有。”她並沒有告訴程墨蘇,剛才蕭佐為打了電話來,告訴了她,上官少弈身中彈片多達十五處,現在昏死過去,生死未卜。
程墨蘇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下去,隻是那輕柔卻堅定的聲音回蕩在微涼的空氣裏,“風吟,你扶我去,我想給佐為哥哥打個電話,讓他幫忙安排去戰場瞧瞧少弈,直覺告訴我少弈不會有事情的,可是我要親眼確認了,才能放下心來。”
她說著說著,竟又落下了一滴淚來,暈染開一圈圈的悲慟。
風吟咬了咬嘴唇,道:“如果蕭少爺不幫小姐安排,那該怎麼辦呢?”
“那……”她水色的眸中掠過一層密布的波紋來,“那我就走到蘇州去,反正離得也不遠。”
“小姐……”風吟知道她家小姐性子太倔,打定了主意任誰都拉不回頭來。
她歎了一口氣,隻得扶了程墨蘇起身,去打那電話。程墨蘇拿著話筒,聽得那邊微微朦朧的聲音,她心下一緊,道:“佐為哥哥,是我,你都睡了吧,這樣晚打來找你,真是不好意思了。”
電話那頭是一片冗長的沉默,直到她要以為自己撥錯了號碼之時,蕭佐為那溫潤的聲音才緩緩傳了過來,“小蘇,你是來找我,讓我帶你去戰場的嗎?”
“是。”她難以掩飾住聲音的悲傷與無奈,卻見那邊又是一陣沉默,過了許久,才聽蕭佐為道:“小蘇,戰場太危險了,不是你可以去的。你現在不光有少弈,你還有淩恒要照顧。如果你不保護好自己,反倒出了事,你讓淩恒怎麼辦?”
他這話說得……好像少弈不會再回來了一樣……
程墨蘇緊緊地咬著玫瑰色的唇,沒有開口詢問少弈的傷勢到底有多嚴重,她低垂著眉目,水色的眸子透出一圈又一圈的清冷來。那修長的睫毛遮掩住半閉的眼簾,在眼眶下投射出了一團微小的陰影。
“佐為哥哥,既然你不願意我去,那我就還有另一件事情要請你幫忙。”
“你盡管說。”
“我和少弈如果都不在了,淩恒……麻煩你幫我們照顧。”她掛斷了電話,隻聽到蕭佐為最後說了一聲“你”,她嘴角輕輕地抿著,不想也知道,佐為哥哥肯定要說,你不可以這樣。但是沒有了少弈,她活著又有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