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九章 死也是生(1 / 2)

淩恒慌忙去瞧看阮煜,見他那直流的鮮血將軍裝染得通紅,手裏的勃朗寧手槍掉落一旁,胸前的勳章繡著一圈圈的迷茫。他昏倒在地上,卻不忘將淩恒護住,散落而下的生命力似乎無法凝聚,他僅剩了最後一點意識,整個身體仿佛淌過那涓涓流水,侵入膝蓋,漫過鼻息,掩埋掉了最後的生命。

“阮叔叔!你別閉眼睛!我去叫人!”淩恒忙去掐阮煜的人中,大聲吼著,“快來人吶!來人呀!”

這聲呼喊頓時讓阮煜打了個激靈,腦海中的黑暗緩緩散去,狹長眸中的瞳孔無法相聚,心卻如火般清晰又光明。

他似乎看見了那個兩人一同生活過的小村莊,看見了她。他記得她如水般澄靜的眸子,那樣透亮,深不見底。他記得她玫瑰色唇畔輕揚的笑意,記得那幽香繾綣,記得那眼神迷離。

他多次幻想過自己的死法,卻沒想到竟有一天會這樣離去。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自嘲的笑意,他死得突然,卻也足惜。

若是他沒有保護住淩恒,墨蘇該當如何。他不忍看到她泛起漣漪的水眸,不忍看見她晶瑩麵上的恐懼。

他笑了笑,斂去了平生外露的鋒芒,狹長眸子突然一片清晰,空中飄舞下純白色的花瓣,落在他的唇畔,好像誰的吻那般,純淨美好,恬淡自然。他瞧著淩恒哭花的小臉,恣意一笑,聲音堅毅,彌漫空氣,“喂,小子,男兒有淚不輕彈,又不是個姑娘家,哭什麼!”

淩恒見他還能說話,立馬止住哭聲,怔怔地看著他。

他輕揚嘴角,再無半分煞氣,聲音略帶沙啞的低沉,淩恒湊近,才聽得清晰,“夕露沾芳草,斜陽帶遠村。幾聲殘角起譙門。撩亂棲鴉,飛舞鬧黃昏。天共高城遠,香餘繡被溫。怎向人心頭,橫著個人人。”

他緩緩閉上眼睛,這片沉默構成了長久的別離,向這個世界遺落了哀傷。他不懷念昨天,不珍惜現在,不憧憬未來。這一生的漫漫中,唯有與她共同度過的無聲歲月,讓他眷戀。

他馳騁沙場,殺人如麻,卻意外碰上了那片清淺,突然彌散了天地的情節。他喜歡看她兩個小小梨渦漾出的笑意,喜歡聽她折射出的心弦。喜歡她波動情緒的軌跡,喜歡瞧她不知所措的關心。

如今他要離去,她會守著那來之不易的幸福,隻是誰去撫平他心頭的期許,誰會寂靜地期盼他的生命。

一連串緊急的腳步聲趕了過來,張副官瞧著躺倒在地的阮煜,瞧著他身邊哭成花臉的淩恒,心頭緊得厲害,緩了一會兒,這才道:“都愣著幹什麼,把醫生請過來!”

“是!”

張副官瞧著另一邊躺著的夏依香,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已經沒有了生命的跡象,他微微皺眉,歎了口氣。身後響起了那冷冽的聲音,遮掩住夕陽的餘韻,冷冷地瞧著麵前這一番匪夷所思的景象。

淩恒抬起頭,見著自己父親眼中的眸光是前所未有的鋒利,不由地低下頭去,聲音都帶了哭腔,“爸爸,對不起,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非要來,就不會被夏依香這個瘋女人給抓住,阮叔叔也不會為了救我而被她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