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颯回到百裏府已然入夜。百裏一家待他也算客客氣氣，尤其是百裏夫人，對他尤其喜愛，甚至毫不掩飾極想讓他娶了龍兒的心情。他又何嚐不想娶龍兒？可是，不可以。至少現在不可以。而且，在他受傷的那個夜晚出現的男子，絕不簡單。
傾城乘月踏著夜晚的清風而來，還未落地便聽見龍兒的埋怨。
“你怎麼最近來得越來越晚了？”
龍兒不規不矩地從樹上跳下，傾城正好穩穩當當伸手接住，龍兒不偏不倚落在他懷裏。
“快放我下去。”
傾城可沒有這麼聽話，在他勾起嘴角的細微動作開始時龍兒就已經有種不詳的預感，果然他垂下來的腦袋和越來越近的臉印證了她的猜想。傾城覆上龍兒的唇，溫潤柔軟，不舍離開。
“這便算是我將上次你輕薄我的討回來。”
“你——”龍兒語塞，隻得任由臉上紅暈被月光映得愈發灼人，一時忘了傾城還未回答她的問題。
並不是傾城不願告訴她，而是那些破事兒著實惱人，惱他也就罷了，毋須讓龍兒也跟著憑添煩惱。狐族那幫長老當真不肯放過他，日日找人來勸，鬧得他安身的洞宮不得安寧，連他手下的小狐狸精都勸他幹脆娶了杜笙笙算了，聽說她可是狐妖中出了名的貌美，傾城娶了她倒也不虧。可他哪裏肯從，實在聽不慣她們的鬧騰，便跑了出來。
最近傾城愈發舍不得送龍兒回家。他喜歡和龍兒沿著河堤慢慢地走，或是看著她偶爾出神的樣子，龍兒的眼睛在夜裏也能發出讓他欣喜的光芒，深深的雙眼皮和淡淡的眼尾，笑起來的時候鼓起眼睛下方的臥蠶。傾城曾聽說，有臥蠶的女子大多親和愛笑，命好，老天爺眷顧。為此，他還專門調笑龍兒說：“說你有臥蠶命好大概便是指遇到我這件事。”
“哈哈。”龍兒仰天長笑，裝作不屑地回了他一句“你真不害臊。”
傾城則天真地看著她，問：“害臊是什麼？能吃嗎？”
“你討打？”龍兒揚起手中的枝條，作勢要打下去。
“你討親。”傾城調皮而迅速地側過臉去親了一口龍兒粉嫩柔軟的臉蛋，趁她羞惱之際笑聲如河麵上的漣漪蕩漾開來拔腿就跑。
奔跑的身影使得兩旁的風景在眼睛的餘光裏迅速倒退。那些溫淡的風景，似乎比不上煙花一樣絢爛，也遠遠不到細水長流的地步，可卻是他們兩個悠長的此生中充滿最多歡聲笑顏的一段。在龍兒如花一樣的年紀，恰好在最渴望自由的時候，遇見了世上不說唯一一個能夠滿足她願望卻是此生最想滿足她願望的、舉世無雙的傾城。
龍兒照舊坐在庭院的台階上目送傾城離開，直到確認他已走遠方才緩緩起身，朝著漆黑一片的屋內說道：“出來吧。”
躲在黑暗中的女子聞言揚起滿意的笑容，像是對某種事物的肯定，又像是點到即止的不屑。她從屋內踱步而出，步步生蓮。臉上的笑容美則美矣，卻始終如掛在天上的冰冷月光。對於龍兒的發覺，好像在她的意料之內，聲音柔媚卻不矯揉造作。
“果然冰雪聰明。”
她的自信有如一把上好的寶劍，美麗，獨一無二，人人都想擁有，卻忘了寶劍的殺傷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