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在繁星滿天的夜色下,我們躺在屋頂上客串‘數星星的孩子’。
星星很漂亮像珠寶一般璀璨,這個比喻雖然很俗氣,但我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詞。隻到看了很久,我才發現原來他的眼睛比星星更美麗,更糟糕的是他一直用他比星星更美麗的眼睛看著我,眼神像醞釀了千萬年似的更醇更溫柔。
“你知不知道……”我隻好開口。
“恩?”他說話的樣子輕佻。
“你不要……那樣……看著我,好嗎?”
“為什麼?”
“那樣……不太好。”
“恩?”
“會讓人……誤會,尤其是……女孩子。”
“誤會?”聲音微微帶著絲綢般的輕顫。
“是的,會誤會你……你……”
“我什麼?”
我實在不想在這樣的情形下談論敏感的話題,於是隻好凶巴巴的說:“總而言之,你不準用……不準莫名其妙的盯著我看。”
臉上越來越燙,多虧他什麼也沒說,否則無論他說什麼,我想我都會很尷尬很尷尬的。
我急忙轉移話題:“對了,你是做什麼的?”
糟,問錯了,像這樣會整天陪我混的人,當然是無業遊民。
“開錢莊。”
這個答案太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我想了想問道:“你爹不是侍中侍郎麼?……我聽人說,你還中過狀元,為什麼沒做官呢?”
他看了我一會兒然後認真的問:“你會看不起商人嗎?”
我哈哈大笑:“我會看不起銀行老總?……哈哈……會有人看不起……富翁?”
待我笑夠了,才記得自己說錯了話,這個時代還沒有銀行,而且那樣的大笑會容易讓人誤會,所以連忙解釋:“我是……我的意思是…士農工商的排名根本就不對…開銀行是很了不起的……銀行……就是……”
“錢莊,銀行就是錢莊。”
這回,我是真的嚇住了,一個古人竟知道這個,我不可思議的盯著他,腦子裏轉出無數怪念頭。
他還是那樣懶洋洋的笑容,等看夠了我的表情才道:“我有一個朋友告訴我這些的,我之所以會做生意
還開了錢莊,大部分是他教的,嚴格的說他才是老板,我隻是執行的而已。”
我靜靜的聽他說,像被人點了穴道一動不動連一點兒聲音也沒有發出。
他看了看我,躺下身子仰望星空,繼續說道:“我母親原是金陵大戶大族,容貌絕美,性子倔強高傲,為了操持家事積勞成疾……她對我十分嚴厲,我隻要有一點不合她的要求——什麼都要第一,輕則不得吃飯,重則藤鞭加身……她後來早早就去世。父親原是一介寒生,雖考取功名但不善經營,為人過於正直誠實,世態炎涼……對我大多不聞不問,因而…在我特別難過困難的時候……我遇到那個奇特的朋友,他告訴了我很多我從未聽過的道理,也教會我很多東西,我們還和夥開了錢莊……但…與父親的衝突越來越尖銳…再後來……在已是太子妃的姐姐幫助下,我和父親約定隻要我能考個狀元,他就不管我做什麼都可以…所以…”
讓美少年回憶傷心往事真是罪過,我打斷他的沉思。其實隻是我自己好奇罷了,否則,他再難過也是他的事,我早就是沒心少肺的女人了,何況,這世界上被親人傷害的很徹底的人又不止他一個。
“你那個朋友現在在哪兒呀?”大有你一說我立刻就去找的架勢,好不容易竟有一個二十一世紀的老鄉,我能不激動嗎?
“他……走了。”
“走了?”
“他說,他不屬於這兒,他要回到原來的世界,那兒有他的家人愛人朋友在等他。”
“家人……愛人……朋友……”我的心無限酸楚。
“你……也會離開嗎?”他忽然坐起來,問我。
“我?我是趙試妝,為什麼要離開?”我遷怒的甩開他的手,喃喃的道:“我又沒有……什麼親人…愛人…朋友在等我……我為什麼要回去,他們……他們……”我哇哇大哭起來,這是我在這個時代第一次大哭,第一次為過去的事痛哭,第一次為壓在心頭的陰影痛楚大哭。
第二天,我留下一封家書便悄無聲息的離開了京城,還帶了一個拖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