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有誰下令,門外眾人一起噤聲。
馬蹄聲聲,由遠及近,似是有人門前下馬。李小二顯見情形不對,閃在門邊,連連賠笑道:“店舊地窄,公子爺見諒!”
邁進門的是個滿身錦繡的青年,腰帶上佩著一柄彎刀,刀鞘做工考究珠光寶氣,可惜天生虎背熊腰、一臉橫肉,怎麼看都像搶了別人的衣服。
他也不看旁人,徑直走到兩兄弟桌前,伸出手道:“拿來!”
那對雙生兄弟幾乎是不假思索,一起說道:“我們的東西,憑什麼給你!”
“你們的東西?”來人放聲大笑,“那上麵是寫了方林的名字呢,還是寫了方森的名字?”
他本就相貌凶惡,此時臉上肌肉不住抽動,顯得更是陰森可怕。方林、方森兄弟明明和他隔著一張桌子,還是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這才開口:
“請我們做客的是你——”
“要趕我走的還是你——”
“現在又來搶東西——”
“有琴世家未免也太仗勢欺人了吧!”
兄弟二人話音未落,指間寒光閃爍,每人握了一蓬銀針,“你縱使再怎麼厲害——”
“隻要我們同時對你出手——”
“你也是躲不過的!”
那人滿不在乎的坐了下來:“那你們倒是出手啊!別說我躲不過,我今天就給你們當了活靶子又能怎麼樣?你們要是舍不得性命,又何必行偷竊之舉?”
方林、方森對視一眼,道:
“你怎麼可以信口開河?”
“師父交給我們保管的物品——”
“我們是不會交給你這種小人的。”
被叫作有琴鴻飛的人似乎很驚訝:“是嗎?你們兄弟怎麼今天轉了性了?難道是在等幫手?還是……”他環視四周,目光落到戚少商一桌,“原來你們是想有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啊!”
他衝這邊一抱拳,神色中卻無絲毫恭謹:“有琴鴻飛為追回失物而來,不相幹的朋友最好不要多事!”
聽他們對答,明明是有琴鴻飛要搶奪兄弟二人的師門寶物,偏偏有琴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穆鳩平光對著他那張臉已經勃然大怒,被戚少商一看,隻好強忍下去。
戚少商淡淡道:“有琴少俠若是真的要找回被偷的物品,旁人自然沒話說。可那兩位朋友也說你強搶他們的東西,不知誰說的是真的。”
郝連春水卻問那兩兄弟:“到底是什麼好東西?他們有琴家明搶暗奪的事早幹得順手了,你們怎麼還敢惹姓有琴的人呢?”
郝連的話說得輕巧,有琴鴻飛聽在耳中,火起心頭。郝連正是為激他出手,誰知有琴鴻飛雖狀似鹵莽,可心思細密,郝連的話說得過份,他反倒謹言慎行起來。此時,他不怒反笑,道:“這位公子似乎對有琴家誤會頗深,無論誰是誰非,總是我家行事不周,還請公子包涵。待此間瑣事一了,我再給您陪個不是。”
武林世家後人往往目中無塵,狂妄自大,有琴鴻飛突然之間客氣禮貌得像換了一個人,倒讓人猜不明白。
郝連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斜了一眼冷笑道:“怎麼?要搶了東西,再殺我們滅口?”
饒是有琴鴻飛裝得再怎麼有氣量,聽了這話,也不禁變色:
“公子侮辱我一個人倒不打緊,可有琴世家一向以俠義聞名,你這樣信口開河也太過無禮了!”
“我又不曾帶上幾百人去搶一個窮途末路之人的破書,也沒有害死同去的朋友而麵不改色,自然比你們有琴家無理了!”
有琴鴻飛皺眉反駁:“本家前輩殺顧惜朝是為武林除害,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說顧大俠?”李小二一下衝到有琴鴻飛麵前,連聲追問:“他怎麼了?怎麼了?”
有琴鴻飛一掌將他打飛出去,厭惡地說道:“你也配和本公子講話?”
郝連本意是要試探有琴鴻飛是否知道內情已經泄露,不想卻連累了小二。他與有琴鴻飛相距甚遠,看準小二落下的地點,銀槍一振,飛刺而出,槍柄不偏不倚,在小二後背一靠,剛好將他接下來。與此同時,郝連身形閃動,一掌擊向有琴鴻飛背心,有琴鴻飛剛覺勁風襲來,連忙旋身避過,然而掌風仍是力透腹背,痛不欲生。
郝連一擊不中,下一掌緊跟著揮出,有琴鴻飛眼見避無可避,也顧不得身份,就地一滾,隻見木屑橫飛,竟是桌子替他擋住了郝連這一擊。隻這麼一緩,有琴的彎刀出鞘,招法嚴密,滴水不漏,郝連左手輕展,袖中滑出一根長鞭,一時間打得難解難分。
方氏兄弟見狀忙向門外奔去,有琴餘光瞥見,大喝一聲:“攔殺!”
這麼一分神,彎刀已被長鞭卷去。
有琴知道命令一下,門外部眾必定要施放毒煙。心神大穩,也不去拿回彎刀,隻是一味避閃,但凡拖得過半刻就可形式立轉,怎料三招就被對方用自己的彎刀製住。
他剛這麼一停,就聽得外麵驚呼連連,剛才那一桌的三人不知何時到了院內,手中寒光閃爍,身形遊走,自己帶來的人不及反抗就紛紛落馬。
他心中一歎,眼見到手的東西竟被這幾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給保了去,將眼睛一閉,道:“我失了這兩個人,難逃一死。你給個痛快的吧!”
郝連奇道:“搶不到東西也會死,有琴家的規矩倒是奇怪得緊!”看見有琴雖閉了眼,眼珠仍是轉個不停,心知他正在思索脫身之法。微微一笑,點了他的穴道,走到屋外。
方氏兄弟見追兵已不成威脅,衝他們深深一拜道:“大恩不言謝!”
一個女子聲音冷冷接道:“不要臉!”
不止方氏兄弟臉色頓變,就是穆鳩平、鐵手、戚少商也是一驚,他們身在院中竟始終沒有發現此地還有外人。
方氏兄弟活象見了鬼,竟拔腿就跑。
然而似乎他們的反應還是太慢,銳器破空,瞬時已逼到近前。兩人各自袖中抽出一把黑黝黝的鐵尺,也不回頭,在後腦處交叉一抵,顯然是早有準備,但仍是被那飛旋而來的暗器狠狠擊中,兩人的身子同時飛出幾丈遠,就連落地吐血的姿勢都一模一樣。
戚少商一行人幾乎同時叫出聲來:“神哭小斧!”
那銳器擊中目標立即旋轉飛回,一來一去俱是極快,隻聽得風聲力道嗡嗡做響,卻看不清實物。然而,除了顧惜朝的“神哭小斧”還有什麼能有這般奇異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