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別院。這是穆子寒回穆府住的地方,昔日女兒在的時候,他還一年回來幾次看看女兒,後來女兒不在了,他便再沒有回過穆府了,即便每年都要到離城來好幾次,卻從來都是過門不入的。
玉清別院位於穆府最西邊,小小的院落既隱蔽有雅致,院落後頭便是玉清池了,是個溫泉池中,常年恒溫,在離城這樣的氣候條件下也隻從深秋時節開始才能泡泡這溫泉了。
此時,皓月當空,將池中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周遭靜謐無比,隻有偶爾水聲擾了這寧靜。池邊淩亂著白衣,穆子寒就懶懶靠在池邊,展開精煉的雙臂,仰著頭,眯眼小憩,心上上的傷口竟是緊緊滲出了血跡來,一絲一絲,在水中蔓延開了。
他仍舊是閉眼,俊朗的眉宇間盡是疲憊,竟是隱隱有絲滄桑之感。當年父親牟皇位失敗之後,他亦被軒皇囚禁地牢,正是皇後林鳶相救,私下放他回離城,從此他做起了軍械生意,這麼一做便是十年了!十年來,除了積累了一大筆財富,似乎仍舊是一無所有,妻子,不是心上之人,最疼愛的女兒,跌落懸崖離他而去。
十年了,除了錢財,仍舊兩手空空。冰涼涼的銀白麵具一戴便是十年,連他都漸漸忘記了自己原本的性情了。突然,原本放鬆的眉頭驟然攏起,雙眸微微一睜,手一揮,一道淩厲的水劍便飛射而去。一旁有人!
“出來!”穆子寒轉身,厲聲說道。
“是你讓我出來了,你可別後悔!”鳳歌沒好氣說道。
然而,聲一落,人都還未走出來,隻見一道水幕驟然從池邊升起,遮擋了她所有的視線。
“看一眼又不會死,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麼?!”鳳歌嘀咕著,眸中怒意掠過,竟是翻身而起,朝水簾闖了進去。
穆子寒極其不喜歡肢體接觸,男女授受不親,非禮勿視之類尤其看重。不知道他對別人是不是這樣子,總之對她就是這麼苛刻。鳳歌落地,身後水幕亦是隨即砰然一聲重重落回池中,穆子寒已經一身衣著整齊了,幹淨而寬鬆的白衣,竟是可以做到不染一滴水跡,而鳳歌卻是一身濕漉漉。
“有點分寸!”穆子寒冷冷說到,將自己身上的外袍丟給了鳳歌,而底衣上胸口的血跡便明顯可見了。
“你難道不知道這心口上的傷若是發炎了很麻煩的嗎?”鳳歌怒聲問到,這才看到了他的傷。
“你來做什麼?”穆子寒蹙眉問道。
“給你送藥,上回從牢頭那裏配的藥。”鳳歌沒好氣說道。
“多謝。”穆子寒淡淡答到,轉身就要走。
“真懷疑你純粹就為討好我娘,才會那麼對她笑!”鳳歌怒聲說道,她最喜歡的就是他的笑,隻是,他從來不會對她笑,隻有同她母親才會談笑風生。
“不早了,你該回去了。”穆子寒說到,並沒有回頭。
“就不留我住一晚上?”鳳歌追上,冷聲問道。
“老太太不喜歡你住這裏。”穆子寒淡淡說到,他當然知道這丫頭喜歡他,所有更是可以回避了。
“我偏偏要住下呢?”鳳歌問道。
“隨意。”穆子寒已經到了門口了。
鳳歌急急先了進了屋,怕他關門,道:“你們什麼時候回來?”
“與你無關。”穆子寒止步。
“那黑衣殺手的事情都還沒查清楚呢,你就不能尋個借口脫身,差人送她回去?”鳳歌問道。
“這件事已經交給墨雨了,幽月閣不要插手,別惹禍上身,也別添亂。”穆子寒說得直接,一點兒也不客氣,這件事並沒那麼簡單,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你有頭緒了?”鳳歌急急問道。
穆子寒蹙眉,卻是順手一關門,竟就這麼將鳳歌關在屋裏了,“好好休息吧,我會差人同老太太說一聲的。”淡淡說罷,身影一閃就這麼消失不見了。
鳳歌卻也不急,她知道即便是出了亦是追不上他的,轉身打量起了這間屋子來,分為內屋兩廳,中間隔著重重的垂簾,擺設十分簡單,外廳是一副齊全的茶幾,而內屋便是床榻和一張貴妃椅了。
她記得多年前她偷偷來過一回,就在穆子寒帶端木瑤瑤去百納洛城的時候。
這裏的一切沒有任何的變化,還是同以前一樣,仿佛不住人的樣子。緩步入內屋,懶懶在貴妃椅上躺了下來,身體高挑,底衣全濕,隨意披著穆子寒的外套,這麼懶懶一躺,儼然是個女主人的形象。
她迷戀這樣的感覺,猶如伸身處在一個綺麗的夢中,夢了多年不成真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