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記事起,楊悠然就從口無遮攔的姑姑口中得知自己是她媽撿回來的棄嬰,不是父母親生的孩子。
不過,在她小的時候,楊沐林兩口子還是很看重她的,她也從沒感覺到自己和別的小朋友有什麼不同。唯一的不同,大抵是和姑姑家、舅舅家的表兄妹在一起玩的時候,爸爸媽媽無論對錯總會讓她謙讓別人。
那個年代,大家都是獨生子女,她和別的孩子一樣,度過了無憂無慮的童年,在父母的關愛下幸福快樂的成長著,直到上高二那年。
從她初一那年,她家買了第一套房子起,楊家的那幾個姑姑就開始整天在背後煽風點火,說老楊家就她爹楊沐林這一個男丁,楊悠然收到底沒有血緣關係不是?楊家不能無後!
其實,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那幾個姑姑不過是想將自己的兒子過繼到楊沐林名下——在她們眼中,如果楊家的房子給了楊悠然,那就是便宜了外人哩。
一開始,她爸媽不愛聽這些,都會冷著臉回絕她們幾句。可是,那也經不住三人成虎。勸的次數多了,他們倆的心思也就活絡了。
高一那年,他爸媽瞞著她開始頻繁的去北上廣看不孕不育。其實,楊悠然並不介意父母再添一個孩子,可是他爸媽顯然歪曲了自己女兒的想法。
高二那年,從來沒離過家的她突然被父母送去了離家一百多公裏的寄宿學校,整整一年都沒讓她回家。等她高三趁著放假,偷摸趕回家去——她的心都涼了。
她媽生了個男孩,細長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她爸楊沐林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她回去的時候,她媽正在坐月子。這個養育了她十六年的女人,用嫌惡的眼光瞪著她道:“你偷摸回來幹什麼?我這麼大年紀坐月子,沒有功夫給你做飯吃!也別怪我沒告訴你,我養你這麼多年那是可憐你!我們也不欠你的!等養你到十八歲就算是盡了義務了。你收拾收拾趕緊回學校去。你們這代人啊,都是自私自利!哎喲???兒子乖哦!莫哭莫哭!我把姐姐趕走哦!別嚇到我的乖乖哦!”
她想著母親可能在氣頭上,還是到客廳去幫著收拾屋子。誰知道那幾個姑姑也剛好過來,圍著她嘰嘰喳喳個不停。那個說:悠然啊,你爸爸把這房子都劃到你弟名下了你知道不?那個說:你父母養你也不容易了,姑娘家上啥大學啊!等畢業了我給你相當個好婆家!``````
大抵從那一刻起,她對人性開始有了另一層理解,那天下午離開時,她甚至沒接過她爸給的生活費,而是哭著跟同學借了兩百塊錢。從那以後,她便再也沒有回過那個視自己為多餘的“家”。但是無論大學時候的獎學金、打工賺來的錢,還是工作後的工資,都是一半留給自己,一半寄回去。如今,她被一個雷劈來了大胤,父母、弟弟,他們還好嗎?
沒有了自己每月寄回去的幾千塊錢,姑姑們會說什麼?是不是念叨,可惜了是個短命的?
嗬``````
楊悠然來了大胤幾個月,還是第一次把“前世”的事情想了那麼多,但是夢總要醒的,日子還要過下去。她緩緩睜開腫脹的眼睛,臉仍是腫痛的,視線也有些模糊,抬了抬頭,才瞧見芙紅埋在她床頭睡著了。
嗓子澀痛:“芙```紅?”
“采月姐姐!你都昏了一天一夜了!嚇死我了!”芙紅立即抬起頭來:“你等著,我給你倒水,喂粥喝啊!”
待喝了水,又吃了半碗粥,楊悠然才有力氣坐起來。芙紅告訴她,那晚聖上宿在了芙蓉殿,今天又傳召了淩修媛去禦乾宮伴駕。淩修媛差人把楊悠然喚醒了給她梳妝,但她昏的厲害,還有些發燒,便隻能作罷。
“不過,娘娘這算是又重獲聖寵了啊!我瞧著,娘娘這兩日愈發美豔動人了!”芙紅眨巴著一雙大眼睛,有些激動道:“這可是天大的喜事,你都不知道呢,娘娘這兩天心情舒暢,連我都領了賞錢呢!”
如果沒有平白挨這麼一頓打,楊悠然或許會和芙紅一般興奮。但是,見識過了淩修媛不分是非曲直的暴戾,她對這個人實在是‘愛’不起來。畢竟,她是在一個公平平等的社會中長大,骨子裏也沒有奴婢被主子怎樣責罰都是活該的那種奴性。她對淩修媛和芙悅,此刻有一種刻骨的憎惡!
“芙紅,我問你,那一日,真是芙悅傳話叫你喚我去認錯的嗎?”
芙紅隻忙著高興,卻把楊悠然挨打的事兒給忘了,這時想起來,眼圈都紅了。
“姐姐,都是我的錯兒。若我不讓你去認錯,也不會教你挨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