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山村,二十多戶人家,三麵環山,村頭小橋流水。
一條路,從金燦燦的稻田穿過。
路上靠邊停放數輛木板車,邊上的荒地裏,數頭牛馬安樂吃草,不時甩頭擺尾,欲趕跑吸它血的蚊蟲。
在一旁的稻田裏,眾村民手拿鐮刀,揮灑著汗水,收割莊稼。
不遠處村中雞鴨鵝似個小大人,雙翅叉背的來回度八步,一付下鄉視察的官員,完全不怕人。偶爾有個別小孩口咬奶瓶,高舉著石頭追著滿村亂跑,一時雞羽亂飛。
過一會,孩子他爸來了,挽起兩個袖子和褲角,氣勢凶凶地救下了雞,一手提起孩子,對牢了屁股一陣亂拍,看似凶惡,其實不重。
小孩子拚命嚎叫,不過是裝樣子,背裏仍拿眼睛盯緊老雞,在父親跟前,頭點得如波浪鼓,一轉身,又是雞飛毛掉。
哼!人要雞死,雞不得不死,老爹阻擋也不行。
又有五六個孩童,圍著村頭的大榕樹,蹲在地上,手拿木棍在地上亂戳,互藏東西,找到的贏,找不到的輸。
更小的,便隻能流著口水,對牢母親父親,奶奶爺爺或外公外婆,爬來爬去,時時咯咯的歡笑。也有的在學步;有的騎在父親肩上,張大清澈的雙眼,伸開雙臂打量這陌生的天地。
又有一少年,十一二歲左右,一步步從稻田中扛回一袋八九十重的大米。
這等重量,對如今的他,不勉有些重了,壓彎了背,憋紅了臉,額頭鼻尖,汗如豆大,滴滴不絕。
但他並不妥協,堅持扛到家,丟下,不急歇氣,忙又複去扛。
他家不大,泥牆黑瓦,整個山村的房子都是泥牆黑瓦。這是一座僻遠的小村莊。
夜晚,少年搬來凳子,倚門而坐,抬頭看天,一輪明月從遠處山後跳出,似個銀盤掛在樹梢,星星閃耀,有如一雙雙迷惑的眼。
他心裏迷惑,不明白人生來為何。先時呱呱落地,什麼也不知,餓了哭,痛了哭,想要什麼哭,要不到還哭。除了不哭,就是笑。
稍長大些,父親舉其騎在自已肩上,孩子茫然的看這世界,新奇又陌生,直伸手,什麼都想抓。然而什麼也抓不到。
再長大些,開始學走路,開始會跑步,玩耍。
再長大就不能再整天玩了,要幫著家裏幹活。
更加長大了,要結婚生子,然後孩子也如此,代代相傳,香火不斷。
少年年紀不大,但卻過早成熟,早想到這些問題,不知人生為何?到底有何意義?
“小實,還不睡?”母親出來見了,輕輕摸他的小腦袋:“在想什麼?”
“我這就去睡。”他答非所問,起身就要回屋。
有些問題,不知如何跟母親說。母親不會理解的,他想。
母親一把拉住他的手,一手摸他的額頭。“有心事?”
他輕輕搖頭:“娘,我想睡了,娘也早睡。”說完扭頭掀開布簾進屋,翻身直挺挺躺在床上,黑夜中張大雙眼,全無睡意。
屋外,父親出來問:“小實怎麼了?”
母親歎息:“奇怪得很,每晚跑到這坐,呆呆看天,一坐就一個時晨,問他什麼事也不說,叫人幹著急。”
“孩子大了,總要有他的秘密,你我不都是這樣過來的?不必太在意。”
“話是如何,但我還是擔心。”
“需要你擔心的事多了,獨獨除了這件。你放心,過一陣子就好了。”
母親又一聲歎息,有心無力。“但願吧!看他這樣,我心裏急。”
過幾天是集市,母親讓少年背袋米到集市賣銀子補貼家用。這是借口,真正目地是讓他出去逛逛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