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須臾後,米切爾的情緒已經完全穩定下來,一雙情緒複雜的漆黑眼眸,滿含憂鬱悲淒地望向滿麵防備神情的木沉香。
“畢竟有了前車之鑒,我不能不防。”
木沉香倒也不遮掩,很是坦白地表明自己對她的不信任。
正因為是自己當初允許她帶男伴出席生日宴,才會惹來之後的種種場麵失控,這讓她始終留有心結。
雖然即便沒有這一段插曲,布雷恩也早已做好要當眾羞辱米切爾的打算,但畢竟僅僅是那樣的話,不會把她也牽連其中,成為眾人至今茶餘飯後還在念叨的豪門醜聞之一。
“你說得沒錯,會落到今天這種地步,說到底都是我自己在自作自受。而且我最初想要見你,也的確是想找你幫忙去跟布雷恩說些好話……”
米切爾原本因驚喜而大亮的雙眸,一分一分地黯淡下去,視線也隨之緩緩下垂,落在模糊虛無的某處。
看著她突然如此落寞,木沉香心頭不由得驀然一沉,好像之前極力逃避、否定的那些事情,已隱隱可以在她這真情流露出的表情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難道她真的就是在母親年幼時就與外婆離開木家,移民去了歐洲的木亞霽嗎?真的就是她的自幼時曾經聽母親提及過無數次,卻始終沒有見過一麵的親姨母嗎?
如果這一切看似瘋狂的情節都是真的,那麼她又情何以堪?
在人前總是儀態端莊,年輕美麗的米切爾,此刻卻背脊佝僂得好像瞬間蒼老了幾十歲。
或者說,總是不肯服老的她,終於露出她真正年紀的疲憊狀態。
就算曾經如何費盡心力地想要抹去自己原本真實的樣子,但經過四十餘年的起伏磨礪後,她才悲哀地發現自己一生在不停追逐的,不過隻是場毫無意義的風花雪月的癡夢。
米切爾原名木亞霽,是跟隨母親改嫁到歐洲之後,才被繼父給改了名字。她原本是與木亞馨生來便整日膩在一起的雙胞胎姐妹,直到父母婚姻破裂選擇離婚,才被當時還年輕漂亮的母親單獨帶走,與從來沒有分開過的妹妹自此遠隔天涯兩端。
剛剛跟母親去往歐洲的她,還時常會給妹妹寫信,傾訴著對她的種種想念,以及分享她在來到全新的世界後的種種新奇趣聞。
可是當全新的生活漸漸進入正軌之時,她也開始有了許多金發碧眼的新朋友,和更多新奇的事情來分散精力和時間。
那時還隻是個單純孩子的她,便漸漸忘記了在世界的另一端,還一個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妹妹存在。
在小學期間,她已經隱約注意到自己的五官與周圍的其他人不同,雖然偶爾也能看到幾個與自己有著同樣東方麵孔的人,但畢竟仍是極少數的存在。
處身在異族中成為異類的孩子,會被欺負幾乎已經是任何人都能想像得到的事情,小米切爾自然也未能幸免。
現在想來,她對自己東方麵孔的厭惡,應該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萌芽的。
如果沒有小學時被眾多同學欺負的惡夢般的經曆,如果沒有初中時被第一位暗戀對象高調地當眾嘲諷鄙夷其亞洲型五官的經曆,也許她就不會在初中畢業的那一年,對父親提出想要去整容的要求。
很是開通的繼父在問清她想要整容的原因後,答應了幫她付錢做墊高鼻梁等鼻形調整的手術費。
可是經過第一次的整形成功後,她的欲望卻越來越多,開始想要再去調整自己的臉型、唇形、眉眼甚至是全部的身材。
但自此以後,繼父卻再沒有答應過她關於任何整形的請求,並一再告誡她這樣做是不對的。
然而當時已經鬼迷心竅的她,又哪裏聽得進去這些逆耳忠言?
為了籌集到足夠整形的錢,她開始利用課餘時間堪稱瘋狂地四處打工,甚至最後還踏上了灰暗的高中生援交之路。
她那時沒能意識到的是,欲望的大門一但被打開,以她那些少得可憐的微薄收入,又哪裏承受得住不停去整形所產生的巨額手術費呢?
漸漸的,在她邁入大學校門的同時,偷刷繼父信用卡的事情終於也無法隱藏地被暴露出來,她自此又被繼父實行了資金管製,生活更加顯得捉襟見肘。
不過即便生活得如此艱難,她對自己全身上下不滿意之處的改動計劃,卻仍在突破萬難地進行著,在手術台上任整形醫生用冰冷尖利的手術刀,切割著自己總覺得不夠完美的身體的過程,也還在不停地反複上演著。
就在她債台高築瀕臨絕境時,意外通過始終保持曖昧關係的馮明泉,認識了身家背景極其雄厚的高富帥卡爾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