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布雷恩的眉心皺緊成了一個川字,目光似探詢似嘲弄地直視著瓦納愈漸灰敗的雙眼。
“我知道早在父親想要娶米切爾的時候,你就因為她的身份低微而堅決反對,怎奈父親鬼迷心竅地甚至不惜以斷絕父子關係來作要挾。以如此情況下娶進門的兒媳婦,你自然是更加難以接受的。以你的手段,自然不難查到父親當時的大學同學馮明泉與米切爾有過一段不清不楚的過往舊情,於是你就想利用這件事情讓他看清楚,他愛著的到底是個多麼虛榮、金色濫情、多麼不堪的女人。”
布雷恩原本冰冷的聲音漸漸因翻湧的熊熊怒火,而變得有些激烈起來。
“於是你暗中指使操縱著馮明泉,先讓這個為了名利金錢可以不顧一切的無恥之徒,與你天之驕子的兒子成為摯交好友,然後又一步一步地指引著他與本就心念不堅的米切爾重修舊好,再找個機會給他們在家中苟且偷情的機會,然後再尋個由頭安排我父親在出差的半路折返回來,親眼目睹這肮髒齷齪的一幕!”
看著瓦納原本就灰白的臉色已然發青,布雷恩不由得自心底深處溢出聲冷笑來。
“你一生自傲自負,沒想到最後機關算盡,卻唯獨沒有算到你的寶貝兒子真的愛那個女人愛得那麼深。也就更沒有算到他僅僅因為目睹好友與妻子偷歡,就會氣得心髒並發乃至於心痛而亡吧?”
年邁蒼老的瓦納,再也無法用那根細細的拐杖支撐自己仿佛瞬間被抽走全部氣力的頹敗身體,腳下一軟便跌坐在身後的單人沙發上。
他以為這段早已陪同卡爾森一起埋進墓穴,隨著滿天風沙一起消散無蹤的隱秘舊事,在他有意的壓製與選擇性遺忘之下,就不會再被任何挖掘出來。他自詡一生英明果敢,向來想做的事情就必然會去做到,也從來不允許自己為任何事情而留下遺憾。
大半生的沉浮拚搏,他幾乎已經可以向世人驕傲地宣布說從未為何事後悔。
唯獨這件事,這件唯一讓他後悔得無地自容,每每午夜夢回之時都會忍不住老淚縱橫的錯事,就讓他一失足成千古恨。雖然成功逼走了那個他不喜歡的卑賤兒媳婦,卻也痛失了自己最得意的兒子……
看來果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啊,該遭的報應果然無論躲到哪裏都注定逃脫不掉。
“我這一輩子唯一後悔的,就隻有這件事情。如果我知道這番籌謀的結果會是那樣的話,我哪裏會以如此慘痛的代價,隻會了趕走那個下賤女人?不過,我當年並沒有出麵親自與馮明泉那個小人交涉,所有暗中的指引也都不露痕跡,你是怎麼查到這些的?”
長久的沉默過後,瓦納虛弱得仿佛即將油盡燈枯的聲音,略顯縹緲虛浮地響起。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就算行事再小心謹慎,也總要交待個人代你去辦這些事情不是?你自以為可以完全信任的那們老管家,總算在將死之時良心發現,把這個也同樣糾結了他許多年的事情告訴給了他的子女。”
布雷恩已然在瓦納枯從的沙發前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睥睨著那個滿臉死氣的老者。
“要怪也隻能怪你太過寡情,並沒有對老管家的子女再多作照顧,甚至不知道他們各自的去向。老管家的小女兒算是比較幸運的吧,遠嫁到了英國……哦,你想不想知道她嫁的人是誰?嗬嗬,我想以你的聰明才智應該已經猜到了吧?沒有錯,她就是嫁給了約翰的叔叔,並且還把這件你拚命想要掩埋的醜事,毫不保留地告訴了他的丈夫。”
話已至此,布雷恩將抿起的唇畔彎成殘酷的弧度,再也不看那個終被報應摧毀掉最後尊嚴與傲骨的奄奄一老者,大步走出那曾經見證過無數人世陰謀醜惡的老舊書房。
一路步履生風地穿過斯特林堡空曠奢華的大廳,推開隔絕了外界光明的厚重大門後,便可見到似笑非笑的約翰正站在前庭花園之中,倚著與他身上西裝同色的黑亮房車,正百無聊賴地等待著他走出那長年陰森的古堡。
“咦?這麼快就出來了?我剛剛還想到哪裏去吃個午餐後再回來等你呢。”
約翰盡職盡責地為布雷恩打開車門,卻見他就停步在他麵前,久久都沒有動作。
“謝謝你,謝謝你這麼多年一直陪著我。”
布雷恩突然嚴肅地說出這樣的話,直驚得約翰的下巴除此脫臼。
“喂,你別嚇我啊,聽你這話的意思,好像接下來就要跟我表白甚至未婚似的!拜托,你知道我的性取向可是很正常,而且你不是已經心有所屬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