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八年夏天，素有火爐之稱的山城，也有火爐不旺的時候，連續十天沒見著太陽，大雨小雨天天下，溫度自然也就沒那麼熱了。山城人習慣了火爐般的熱度，乍一涼還有點不適應。
李揚打著雨傘在山城獨特的街道上行走著，有的地方已經積了水，一不注意，腳上的布鞋就會被雨水陰濕。這幾天山城的運動比較平穩，批鬥活動少了，隻是一些串聯和貼大字報的活動沒有停止。
王經理挨了幾次批，也磨練出來了，小將們隨叫隨到，用他們的話說表現得還不錯。王夫人的身體還行，由於兩口子都是豁達之人，心胸開闊，對周圍發生的一切始終保持樂觀的態度。
隨著李揚的轉業申請獲得批準，全團排以上幹部轉業事宜均已辦妥，意味著戰友們轉業後將分散到全國各地，再見麵恐怕就很難了。李揚早有計劃，在臨離開部隊之前想把大家聚在一起，相互道道別。今天冒雨去部隊就是和朝夕相處的同誌們吃告別飯，然後打點行裝告別部隊往家轉。這次轉業是整建製的，從外地調來一個團繼續負責三線建設的保衛工作。
聚會在部隊的小會議室進行。李揚到的時候，排以上幹部六十多人已經齊刷刷地坐滿了會議室，每人前麵放著一盤水果和花生等幹貨，還有一盒當地的卷煙。
“大家的臉色不太好啊，”李揚站在會議桌的頂頭，繼續說道：“我想原因有三，一是大家就要分開了，對部隊的眷戀心情難以言表。二是戰友之間這麼多年的友誼難舍難分。應該說第三條是最重要的。誰知道我說的第三條是什麼？我這個馬上即將卸任的團長再問大家最後一個問題。”
大家沒想到，李團長在分別的聚會上給大家出了一個既簡單又深奧的課題。大家相互看看，有人在底下小聲地議論著。
這時，一營的王營長站了起來，高高的個子，胖乎乎的，每逢說話先嗽嗓子：“李團長出的這個題目我認為是轉業後的工作問題，相信大家這些天都在考慮這個問題，我也有同感。所以大家沒休息好。”他說完，緊跟著有幾個也附和著說了上麵的意思。
“大家不要議論了，我說說第三條的意思吧。剛才王營長說對了一半，但最重要的部分還是沒有說出來，我不想再為難大家了。我們這些人在外麵奔波了這麼多年，夫人在家承受了很大的磨難，有家眷的人都知道。還沒婚配的小夥子，你們離開親人出來當兵一下子就是幾年或是十幾年，支撐家庭那片天的是年邁的父母雙親，是他們操持著家裏的裏裏外外，雖然有的父母身體還硬朗，還種著收成可憐的莊稼。好不容易熬到轉業了，奔家心切，大家都想盡快見到自己的親人，你們說這能休息好嗎？”李揚的話還沒說完，會議室出現了小聲的抽泣聲。是啊，這些人都是從戎十幾年甚至從解放前就在部隊上，很少回過家，他們都是有血有肉的凡人，父母妻子兒女期盼著早日回到他們身邊，一家人快快樂樂地過日子，好在這個願望馬上就要實現了，他們能不激動嗎……？
李揚轉業後工作暫時沒有著落，在家和小江一起照顧剛出世幾個月的小李揚。“給孩子起個名字吧，李揚。”小江一邊逗孩子一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