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靈氣的侵潤,掌心之物也愈加清晰。
是一張石琴。
不同於一般木琴的素顏質樸,這張琴以黑色玉石雕琢而成,本也應是粗獷森野。然而製琴之人卻似是不滿於它的沉重冰冷氣息,在琴身上雕刻勾描了精致的紋理。一筆一筆,鉤成妖豔繁複的玄紅色花朵,重重疊疊,灼灼盛開。細長的暗金色花芯自層疊花瓣下纏繞探出,透著隱隱的霏豔。
如此華麗的玉琴,卻無分毫汙穢之氣。隻因那極細的琴弦隱隱透出血色——那本就是血液凝結浸染而成。絲絲血氣如銳利的暗芒自深淵呼嘯而出,帶著長日沉於淵底的寒冷與肅殺,掩蓋了一切浮華豔麗。
男子將手收回袖中,感受到玉琴傳來的森涼肅殺,眉頭不自禁地微微攏起。
狐琴,殺琴。
如此濃重的血腥之氣,在靈氣中浸潤了如此漫長的時間依舊絲毫無減。他大概能想象到那一場戰爭怎樣慘烈。那麼……它的主人呢?
在那場幾乎滅族的戰爭中又付出了怎樣慘痛的代價?
男子闔眼,仿佛看見血色撲麵而來,流動蜿蜒,蜿蜒成大片盛開的紅花,牽引著千年前的記憶浮現。
紅花田中,手持狐琴的女子卓然而立,比紅花更為濃烈的緋衣翻飛,宛若不息燃燒的烈焰。明豔的臉龐上帶狡黠的笑,笑成彎月的媚眼挑釁地看著他,然後揚了揚手中的狐琴:“要不要聽一曲?”
“……這,是殺琴?”
“是啊……是狐琴!”
“好。”
“你不怕?狐琴,殺琴,殺伐天下?”
“狐君彈便是。”
女子挑眉:“你認得我?……那麼《踏淵》如何?嗯,就彈《踏淵》罷。”
紅花,踏淵。
一片花田,一曲琴音,終成為囚籠桎梏,將他扯入紅塵欲海牢牢束縛,不得脫身。而那抹緋色身影,千年後卻是相見已不識。
——她不識得他。與他嬉笑怒罵,卻不是因了千年前的相識。
男子眉間悄然湧出一團黑氣,漫延翻卷,竟化為小狐摸樣,盤踞額際。
清俊的麵容刹時多了幾分妖氣。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風遙停在了南山上空。細長的狐眼盯看籠罩了整座山的珠色薄幕,蓬鬆的狐尾優雅地甩了甩。
她百年未踏入南山,幾時多出了這個結界?
是堯光設下的?
一邊思索一邊釋放出一絲靈氣融入結界。珠色薄幕猶如投入了石子的湖麵,泛出一圈圈漣漪般的波紋,中心融開了正容狐身通過的缺口。在風遙進入後又很快地合起。
剛剛踏入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