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陰縣●縣丞府邸】
一個駝子的灰影伴著急促的喘息,穿過遊山廊房便至一花團錦簇之處,他不及將氣喘勻,前腳剛邁上階石,就被守在門外的兵士一把推開,接著唰的一聲,一把樸刀便橫在麵前,已半出鞘。
在月光的映射下,那駝子分明在雪亮的刀身上,看到了自己額上豆大的汗滴。駝子站穩了身子,衝那兵丁道:“這是作甚,快些讓開。有要緊的事要報與老爺知道。”
那兵丁看樣並不買他的帳,壓著聲音,不甚客氣的道:“我家幾位士官也在裏麵喝酒,哪容你來叨擾酒興!”
那駝子看這兵丁沒得通融,心裏更急,索性囫圇著身就往裏麵撞。那兵士哪裏肯讓,推推搡搡便爭執起來。
而此刻,坐在花廳裏頭,上首的那彪形漢子,隻聽的外麵哄哄嚷嚷,剛舉起的酒杯隨著側耳細聽便停在半空,臉色甚是煩惱。那陪酒的華陰縣劉縣令,一看也甚尷尬,便放下酒杯,離席出來。
打開門時,恰好迎著一聲高叫,踏踏實實將他驚了一跳。等那劉縣令定神,張口便罵。不想,那駝子卻像見了主子的狗,連滾帶爬地又上到階上來,神氣的好似他更勝那兵丁一籌。
劉縣令一見他來,兩眼甚是期待,卻又似不安。
隻見那駝子附在他耳旁一陣低語,劉縣令的臉色先是漸漸陰沉,接著又稍稍舒緩。駝子說完,瞧了一眼那滿臉疑惑的兵丁,心下更是得意,得了劉縣令的示,便悄悄的退了去。
劉縣令再退回花廳的時候,那做在上首的漢子見他麵色沉重,便忍不住開口道:“外頭是何人叫囂,劉兄為何惆悵!”
劉縣令遲疑地坐下,端起酒杯,擺出強顏歡笑的模樣道:“李兄,且不必說,免得敗了酒性。”
將那姓李的包括在內,眾位官士借著剿匪之名,來這華陰縣已住了數日,每日都是奉若上賓,遊山玩水,舞樂聲色,可謂樣樣周全。
而這些花銷,皆是劉縣令打著為民剿匪的名號,巧立名目,課稅捐款。一部分當然歸了自己的腰包,另外的也自然還要打點一番上下軍士。這些軍士受人好處,自然更會賣力。
此番一看縣令愁顏不展,便更有出頭表現之意。
果然不出劉縣令所料,他故意不言,那姓李的更是偏偏要問。
劉縣令看火候已到,便語氣低沉的道:“諸位也知道今日那少華山去打史家莊,我等本想坐觀虎鬥,哪知暗哨方才告知,那史進雖與強人有番惡鬥,並被強人所俘,但那史進就在方才不久又騎馬從少華山上下來,不但沒有絲毫損傷,而且還滿麵春風,口吐酒氣。那廝平日就不太平,隻怕,他已投了強人。於我們更是不利……”
不待劉縣令說完,坐在席中的矮個軍士便打斷他,道:“哎,一個史進何須怕他,休要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說罷朝上首的李將軍抱拳道:“請將軍下令,看我來個夜襲史家莊,殺他個措手不及!”
李將軍自然允許,那矮個軍士便要離席而去。
劉縣令心下大喜,卻麵色裏不外露,輕輕地將他按回席上,道:“將軍威武,自是史進比不得的。此番出戰必定馬到成功。隻是將軍初來,對那史家莊不甚熟悉。我來細說與將軍聽。”
於是他沾了酒水,便在桌上演義起來:“這史家莊這般分為四部,分別是前莊、後莊、東莊和西莊。每個莊上均有千數人,他們相互約定以打梆為號,聞邦聲方向護應。而這莊丁皆以史進那廝為首,問題的關節就在此。此番他回了去,必然煽動莊丁通了賊人。恐怕連夜既有安排。如若強攻,豈不是反教少華山坐收漁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