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寒涼,白天變短,晚上變長,能見到光的時間少了,心裏也就倍加寒楚,搓搓手指上幾顆被凍出來的凍瘡,抓著掃帚繼續掃地。
天冷得很快,落葉紛紛而下,枝頭獨守空閨,垂下頭,隻有滿地瘡痍一般破碎的葉子,掃也掃不盡。
“啞巴!你快點掃!這裏的地麵務必做到光潔如新!你要是不趕在小姐回來之前掃幹淨,看她不抽你鞭子!”剛添完新衣的管事籠著袖子,口中噴著霧氣吼道。
手指微微收緊,因為寒冷而顯得有些傴僂的身影更彎下一點,忙不迭地點頭,手上加快了些速度。
但是動作再快,也趕不上小姐回來的速度快,騎著高頭大馬容貌明媚到仿佛在陽光下融化了一般的少女旋風一樣來到府門口處,瞥見門口掃地的人影,眉頭頓時皺了起來,“管事!什麼時候府裏養出這麼一幫子隻會吃飯不會做事的米蟲來了?”
“小姐!小姐!這啞巴腦子不靈活做事也笨手笨腳的,讓您見笑了!”管事陪著笑臉對馬上的少女討好道,回應他的卻是迎頭一鞭,“滾開!別擋著我!既然腦子不好使,我今天就讓她嚐點苦頭,俗話說得好,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說罷,從腰間解開一條赤紅的軟鞭,示威地在地上打響,然後對抓著掃帚悶不吭聲的人後背就是一鞭。
沉默,依舊隻是沉默,沒有任何動靜,隻除了挨鞭子那一刹那身子隨著勁道微微震動了一下之外,連個泡都冒不出來,少女有點窩火,握著韁繩的手緊緊絞起,“怎麼不吭聲?你腦子壞了,連話也不會講了?”話雖如此,鞭子還是不停,在那人背上腿上抽出一道又一道猙獰的傷口。
“小姐息怒小姐息怒!”管事捂著添了一道鞭痕的臉上前諂媚道,“啞巴她真的不會說話,小姐不要跟她計較。”
“我有跟你說話嗎?”少女柳眉倒豎,她雖然長得文靜美貌,卻沒有一副天生的好心腸,除了自己最重要的人外,別人的死活,她向來不管。
管家見少女還要發火,頓時有些不知所措,慌忙擺著手,“小姐息怒,小姐……這個啞巴我會好好處置的,您親自動手,反而髒了手啊!”
“好!把她關起來,這種吃飯不幹事的,先餓三天,以後做事再這麼不利索,幹脆拉到街上賣肉吃算了!不許給她上藥!聽見沒有!”少女說罷,一拉韁繩,騎著自己有大宛血統的棗紅馬兒衝進了府門。
管家等人沒影兒了,才呻吟著摸摸臉上的傷疤,摸得一手的血,想必自己那張不算好看的臉更加難看了,便沒好氣地走到仍舊抱著掃帚的啞巴身邊,“聽見沒有?小姐說要關你禁閉,我說你這人怎麼一點話都沒有,就算真的是啞巴,也會哼兩句吧?”說著,伸手去拽住啞巴破碎的衣袖,“走,跟我去關禁閉!”
……
狹小的柴房,因為堆滿稻草和柴禾而顯得更加狹小,一道人影趴在稻草堆上,頭埋在手臂之間,看不出來死活,唯一能辨認出她還有生氣的,隻有微微起伏的脊背。
背上的衣服因為鞭撻而破碎,衣不蔽體使她在這寒冷的天氣裏,更加瑟縮。
身體忍不住地顫抖,可背上的傷口,因為顫抖而越發疼痛,火辣辣的,似乎能將人生生辣出眼淚來。
可她沒有一點動靜,一身黑衣和黑發融合在一起,就像一隻溫順的黑貓一樣,伏在草垛上,挨打的時候沒有出聲,沒有人的時候也不去舔舐自己的傷口,就這麼晾著,有點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天黑得很快,沒有熱飯熱菜,連冷水也沒有,就在草垛上的人睡得昏昏沉沉的時候,門悄無聲息地開了。
站在門口的男人一如既往地高貴而疏離,他穿著精致華美的重衣,腰很細,用寬寬的腰帶勒起,罩上繡了各色祥瑞的深色外衣,厚重而難以親近,美貌不似凡人。
他凝視著趴在草垛上睡得毫無知覺的人,眉尖微微顫動,邁步上前,將她從草垛上抱起,盡量不碰到傷口,卻還是不可避免地碰到。
沉睡的人皺眉醒來,她抬頭,對上男子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瞳在昏暗的柴房裏有些許晶瑩的光芒,不知道是在哭,還是在生氣。
鼻尖聞到熟悉的香味,安神的香氣卻不能讓她有半分安寧,“你來做什麼?”她低聲問道,抬手就要將人推開,卻被摟得更緊,“看看你罷了,不要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