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兒聞言,閉上眼睛,深深一歎,“好,既然如此,我也沒有別的法子了,你願意如何,便如何吧。”說罷,不再去理會夏笙花怎麼樣,靠在車廂一側縮成一團,看上去分外無助。
夏笙花知道自己不能安慰她,隻好也不說話,安安靜靜地靠在綿軟的枕頭上,話雖如此,她要曉以大義,可真的要做起來,又豈會舍得?豈會不痛?
寂靜的山林,飄零的大雪,紛亂一如她此刻心中所想。
……禦書房內,天子震怒。
“混賬!朕與他們結為友邦,竟然反過來倒打一耙!笙花呢?宣旨下去……”
“皇上,夏將軍早兩天就已經上路了。”福公公捏著嗓子道。
嚴紫陌又是一通大怒,這次幹脆就把玉案上的鎮紙摜到地上,隻聽清脆裂響,價值連城的雞血石鎮紙摔成碎塊……“好啊!朕身為天子,這麼重要的消息竟然是最後才知道!你們這一群人難道隻會阿諛奉承麼?連個信都傳不好嗎!”
福公公被皇帝陛下這一通怒火嚇得臉都要青了,唯唯諾諾弓著身子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這信件是前線送來不假,但事先沒有任何征兆,所以底下人都是按照一般信件來處理的,皇上你萬金之軀,若是這信上沾了什麼毒藥,汙了您的貴體……”
“廢話少說!去,去把丞相叫來!朕有事要問他!”嚴紫陌扶著額頭咬牙切齒,福公公見狀,忙不迭地稱是,連滾帶爬逃了出去。
甄相雖貴為一國之相,但如今冰天雪地的,他這一把老骨頭就算堅持得了上朝,也絕對沒法子經常出門,福公公來找他的時候,他正在自家書房裏教訓兒子。
甄大人跪得是有板有眼,腰杆筆直得連戒尺都量不出半點縫隙,眼睛盯著虛無的某一點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爹親訓話,要不是眼睛還睜著,真像是睡著了一樣。
“你有沒有聽見我在說什麼!”甄相訓完話,見兒子還是那麼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火氣頓時蹭蹭蹭地往上竄,“好啊!好你個不孝子!敢背著你爹跟夏家人有勾搭!你成年了,翅膀也硬了是吧!”
福公公站在一邊有些看不下去,哼哼了兩句,打斷了甄相接下來要說的話,“那個,相爺,雜家奉皇上口諭,宣您進宮麵聖。”甄相是當朝第一權臣,親妹妹是太後,說起來身份不見得就比夏家人低,但甄家和夏家多年以來積怨頗深,不揍這學不乖胳膊肘往外拐的笨兒子一頓真是難消心頭之恨!
“相爺,皇上真有要緊事兒,甄大人年紀也不小了,做事應該知道分寸,您就別跟他置氣了,國家大事為先啊!”福公公抿著嘴勸道。
甄相聞言,浮著幾條溝壑般皺紋的臉頰肉微微一顫,瞅了一眼福公公,似有若無地哼了一聲,回身去拿畔在太師椅上的鬥篷穿戴在身上,便率先出門了。
福公公見這冤大頭總算肯走了,不免鬆了口氣,緊跟其後,甄大人跪在地上,等人走遠了才默不作聲地起來,拍拍膝蓋,出門要回房去。
他跟夏笙花之間是私下交易,要是爹沒有發現的話倒還可以隱瞞,畢竟軍餉這種東西,百花花的銀子扣下來,達官顯貴根本不會在乎多少,隻要自己有足夠多就夠了。
扣錢這種事情,幹起來得隱秘,但是扣得可真不是一般的爽快,那些暗中扣下來的錢,拉到江南補充糧草,真真是一筆可觀的數目。他跟爹想得不一樣,他雖然家世顯赫,卻從小被灌輸了忠孝仁義的思想,一心隻想當個名垂青史的臣子,自然那些對別人而言可有可無的民脂民膏對自己而言,十分重要。
隻不過這次被發現了,餉銀估計逃不過被追回的下場,過去數月都未開戰,此時正值隆冬,朝廷必定是來不及撥給軍餉的。
換言之,夏笙花就是趕得及到那兒,也會因為沒有補給而陷入困境。
對甄相而言,這正是個除掉夏笙花重創夏家的好時機,自然是不會放過的。
“夏笙花啊夏笙花,別怪我不守諾言,實在是我爹他太精明,你若是要怨,就怨這天時不對地利不順,人脈不和吧……”甄大人念叨著,將門扉掩上,轉過身來在回廊之下閑庭信步。
雪還在下,持續了數日未曾停歇,但今天稍稍小了些許,以至於他一眼就看見花園裏雪堆下傲然綻放的殷紅梅花。
梅花瓣朱紅如辰砂,在白雪映襯下,美得超凡脫俗。
就像是某人的嘴唇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