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雪仍然在肆虐,山中即便是個小小的暴雨也是毀滅性的的災害,更何況這樣強大的暴風雪,夏笙花在客棧蝸居了四天,無法動身啟程,一則是因為這暴風雪,二來,卻是因為身體緣故。她冷暖自知,雖然做出了損失最小的打算,但心裏還是自責的,她明明心裏愛著嚴紫陌,又怎麼會真的願意把肚子裏尚未足月的小生命扼殺?
展信因為不知道個中緣由的緣故,一直都很費解夏笙花這樣呆在客棧是為什麼,因為照夏笙花的個性,就算是天上下火雨,也是一定要準時到達軍營坐鎮的,斷不會就因為這麼一場雪暴而退縮的道理。
夢兒心裏怨恨夏笙花的無情,但也不好真的將夏笙花懷孕這樣大的事情告訴展信,展信雖然是個老實人,但難保他嘴巴不嚴實,這個消息若是被人知道了,隻怕是要翻天了!所以也隻是推說夏笙花離開嚴紫陌心中思念,是鬱結所致,需要好好靜養。
展信對此深信不疑,夢兒是夏笙花這麼多年來第一個出門會帶在身邊的貼身侍女,也是第一個能留在夏笙花身邊的,她願意帶著她,就說明對夢兒是絕對信任的,自然夢兒說的話再展信心裏也是頗有分量。
如此,又在客棧待過了一夜,山中暴雪仍然沒有要停的意思,已經是第四天了,夏笙花心中越是焦急,身上便越是痛苦,終於,天蒙蒙亮的時候她迷迷糊糊之間,感到下腹一陣墜痛……
夢兒坐在床邊單手拄腮瞌睡,她怕夏笙花出什麼岔子,是以日夜相守,正睡到酣處,袖子忽然被人一拽,猛然驚醒,一隻冰涼的手就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帶著滲人的濕意。她低下頭去看,夏笙花一臉痛苦地咬著牙,臉色幾乎是死灰一般。
她不知道當時自己是個什麼樣的表情,但是相比一定是難看得要死的,她顧不得許多,當下就掀開被子,夏笙花躺在床上數日,都隻是穿著白色的褻衣,此時下身有血跡,雖不多,但也足夠讓人恐慌。
孕婦見紅,是流產之兆!
夢兒手忙腳亂地替夏笙花把脈,對夏笙花是又氣又急,替夏笙花一邊施針一邊哭著罵她,“這下好啦!這下你滿意啦!你肚子裏的肉疙瘩快要保不住了,你滿意了吧!”
夏笙花閉著眼睛,毫無生氣的麵上慘白一片,長長的眼睫顫顫巍巍著似乎是正在阻攔著什麼,可最終還是無濟於事,滾燙的淚水忽然劃過眼角。
夢兒呆呆地瞅著她臉上的淚水,忽然歎了口氣,“好了,你若是真的不想要,過了今天,就不會有煩惱了。”
“可我舍不得了……”夏笙花抬手捂住臉,腹部還是一陣一陣地絞痛,她本以為墮胎是件那樣容易的事情,卻沒有想到,竟是如此的痛徹心扉。
身上痛,心裏更是痛得不能自已,這孩子來得靜悄悄得,走得這樣驚天動地,似乎要將她生生撕開一樣的痛,她忽然舍不得了,原以為舍不得也得舍得,卻想不到,真到了這個時候,她卻做不到了。
“你這又是何苦……”夢兒沒有想到,夏笙花竟然也會哭,竟然也會懦弱,她這樣從不哭泣的女子,竟然也會哭……
縱有一身鐵骨,內裏卻有一副柔腸,她的苦,天下又有幾人知曉?
夢兒握著夏笙花的手,皺了半天的眉頭,“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喝藥吧,這孩子雖然生得不穩,但要保住也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情。”
夏笙花沒有回話,還是蒙著眼睛,她還在哭,肩頭一顫一顫地,竟不知道是因為喜極而泣,還是因為自己又一次違背初衷。
夢兒替她施完針,便急著下樓去煲安胎藥了。
夏大將軍一個人在床上躺著,直到臉上的淚漬弄疼了眼瞼,才慢慢將手挪開。
她從小到大,不知道挨過多少打,從來都沒有放在心上,三歲之後就幾乎沒有再哭過,這次一哭,卻像是決了堤的洪水,一下子,讓她的心彷徨起來。
夏笙花是為了國家而生的,哥哥是仙人,她從小就有很強的自我意識,五歲之前假扮夏無月的時候,她知道自己本不是如此性格,卻還是做到了,她在世人麵前扮成了一個絕頂聰明的小公子,小小年紀就知道將自己隱藏起來,自然,她的理性,常常是大過自己的感性的。
六歲那年,夏無月從山中回來,成為夏笙花的哥哥,天啟獨一無二的仙人,而她,被長公主鎖在祠堂關了三天三夜,為的,就是讓她立下天誓,從此為國奉獻己身,永遠將天啟放在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