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病,隻是身上有傷,養幾日就好了。”夏笙花淡定道,甄仁還是有些不相信,“所以呢?你準備什麼時候上戰場?沒有將軍壓陣,恐怕要贏很難吧?”況且上頭不打算發兵增援,夏笙花雖然是個良將,卻不代表她能帶著這樣少的士兵去跟回紇打,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啊!
“過兩天傷好了就上。”夏笙花端起茶杯,摸摸杯壁,摸起來溫吞吞的,她輕輕吻住杯沿,小酌了一口。
甄仁有點看不下去了,蹙眉,“就是看不慣你這麼一副惡心樣兒。”
夏笙花瞥他一眼,“既然甄大人遠道而來,本將軍也不能怠慢了,你就留下來住上兩天吧,這兩天軍營外麵總是會發現流竄的蠻子,你要小心飛竄的流矢啊。”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甄仁在心中咬牙切齒,但現在情況危急,也由不得他怎麼著,隻能聽夏笙花的話,乖乖離開。
等甄仁離開之後,夏笙花才放下茶杯,默默去拿書。
夢兒見她還是這樣老僧入定,有些無奈,“將軍,你要注意身體啊。”
夏笙花眼皮子也不抬一下,“我自有分寸。”夢兒知道自己說什麼也沒辦法影響到夏笙花,便歎著氣出去了,夏笙花獨自坐在太師椅上,眼睛微眯,似在閉目養神。
展信進到主帳中,見到夏笙花這麼一副樣子,有些好笑,“將軍,你這是在休息嗎?怎麼不床上躺著去?外麵還涼著呢。”
夏笙花拿起筆架上的一隻小號狼毫,沾了墨汁,取宣紙,開始寫寫畫畫,展信見狀,湊上前去瞧她寫的什麼東西。
夏笙花單手淩空,人雖然瘦得厲害,卻還是英姿不減,比起原先更加素白的手捏著筆杆,觀之異常柔嫩。
誰知道這現在看起來柔弱的女人,是手拿長槍斬殺千萬人於馬下的戰神夏笙花呢?
素白的宣紙很快被人塗抹上淺青的墨色,夏笙花畫的,不是別的,正是一張地形圖,而看情況,似乎是她從回紇來的那條水路。
“將軍,這個是……”展信跟在夏笙花身邊多年,常年打仗,對地圖山勢之類簡直是了如指掌,見夏笙花忽然之間畫了一張,很快就辨認出了地形。
“那條河水流非常湍急,我私底下問過當地百姓,每年都有許多人溺水身亡,即便是水性很好的人,也不一定有我這樣的運氣能順利上岸。”夏笙花冷冷淡淡的嗓音叫展信有些傷懷,“將軍,四皇子的死並不是你的錯。”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夏笙花何德何能,造下這麼多的殺孽,他日死後,必定是要墮入阿鼻地獄的吧?”夏笙花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又在紙上寫下兩字。
紙上的字,力透紙背,與她平日裏寫的大相徑庭,或許是她隱藏得太好了,所以才會一直被人家認為是個沒有腦子的蠢貨,隻是,夏笙花心裏明白,嘴上不說,標準的光做不說傻把式。
展信看著那兩個字,嘴半張著,有些說不出話來,好久,他才蹙眉,十分擔憂道,“將軍,你怎麼能這樣說,你是為了保護天啟的百姓,你是個女子,卻要為國家天下做出這樣多的犧牲,你怎麼能說自己是在造孽?”
夏笙花不說話,隻是微微地搖了搖頭,“我難道不是在造孽嗎?你看,我手上,都是洗不去的血腥味道,這兩天,我每天晚上都在想,若是有一天我死了……”
“將軍!不要再說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當務之急是要好好養傷,你背上的釘子雖然入骨很深,卻並不是沒有辦法拔出來,你為什麼要這樣消極?”展信差點跟夢兒一樣給夏笙花跪下了,要知道,他自從跟隨夏笙花以來,除了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下跪過,之後八年的漫長歲月裏,在軍營裏與夏笙花如兄弟一般無二。
夏笙花說了,下跪是折煞人的陰損方式,男兒膝下有黃金,我麾下兵士,皆不需下跪,就算見到高官顯貴,也不必在意,若是有人要你們跪,告訴本將軍,我罩你們!
這樣一句話,叫誰能不服她?
“不是消極,而是,我已經失去了把握。”夏笙花抬手掩麵,將臉上的疲憊掩入手掌裏麵。
“為什麼?你不是戰神嗎?你怎麼會失去把握?”展信尚且不知道在所有人毫無所知的情況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夏笙花長歎,“你去把師爺找來,我有話要跟他談談。”
展信很想問個究竟,但夏笙花不說,他就是拿刀架著也沒用,隻能氣得一邊哼哼一邊往外麵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