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涼羽知道陸婉並沒有睡著,此刻她身子還是顫抖的。
他指尖在她肩上摩挲了好一會,倒身坐在她身旁,將她的身子橫放在自己腿上。
地上濕涼,寂靜的山林裏時不時的有動物嘶吼的聲音。
加上不時劃過的風,整個山林顯得陰森森的。
可,他心裏卻莫名的安逸踏實。
一輩子也比不上此刻的滿足與平靜。
她的頭發因為淋了雨此刻顯得亂糟糟的,顧涼羽撚起一縷交纏在指尖,又去摸摸她的臉頰。
夜黑,看不清。
可……一定很疼。
他溫熱的指尖觸上她冰涼的小臉,引得她身子一陣戰栗。
顧涼羽心裏一緊,沉聲道
“打疼了吧?”
陸婉也不說話,身子扭了扭。
他歎了口氣,仰頭望天。
似乎沒打算得到她的回答,自言自語道
“你不該來。”
今天一戰,那是必然。陳誌國和他之間,必定要做個了斷。如若此次他後退一步,那陳誌國便會步步緊逼,直至他毫無退路,到時候,還不是和現在一樣?
倒不如現在就出手接招,興許還能來個峰回路轉。
再說走到這一步,許多事情也不是他想不想的問題了。
他必須去做。
如今想想這條路,他一個人都走的艱難,再加上一個她……
顧涼羽十五歲行走‘江湖’,十七歲第一次殺人,一路走的跌宕血腥,卻從未有過如此沮喪。
陸婉於他算得上一朵溫暖美好的向日葵。
顏色明豔,惹人喜歡。
隻是,他在暗處,而她需要陽光。
她最需要的,恰恰也是他所不能給的。
他們的人生猶如十字路口的一個交彙,隻是短短的一瞬,便注定然後離別。
餘生將成陌路。
想到這裏,他低頭再抱住她,也越發的難過。
把她交給沈若書,雖不算萬全之策,但也可以讓她一時安全。
桑晴那件事,他做的實在是不夠周全。
拋去陳誌國那一層不說,單單是桑晴就是心腹大患啊。
他自顧不暇,如若有天他不在了,能讓彎彎避忌禍害的,怕也隻有沈若書。
危機關頭,不是辦法的辦法也是上上策。
隻是,他沒想到她竟會匆匆趕來。
他歎口氣,良久無話。
兩個人緊緊依偎,誰都沒有睡意。
顧涼羽豎著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陸婉則是腦子一片空白,她還是後怕。他說的對,子彈是不長眼睛的,如果當時,他們跑的慢些,現在……
雖然知道,這種事情多想無益,可她還是可著勁的想,好的,不好的……那畫麵,那槍聲電影般的在腦子裏來回放映。
她這是真怕了。
如果說原先她對顧涼羽還有些埋怨,那麼現在她滿心的隻有心疼難過,這種處境的顧涼羽選擇把她推到別人的懷裏時,是怎樣的心情?
她沒說話,反手抱住了顧涼羽的腰。
本來正沉思的顧涼羽被她這麼一抱身子僵了僵,伸手攔她入懷,捂的緊緊的,聲音嘶啞的問
“凍著了?”
陸婉搖搖頭,聲音細弱
“顧涼羽,如果這次咱們都能好好的出去,你就金盆洗手吧,我們換個地方,以後好好過日子。不要打打殺殺了。”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鄭重的提出這樣的要求,她還不知道答案會是什麼。
讓顧涼羽不再幹殺人犯法的事情,做個普通人,過普通日子。這種念想很久之前就有過,隻是從來沒有想過以後。
在一起的日子有一天,就過一天,能走到哪裏就走到哪裏。
從來沒想過,他們何時會結束,卻也沒想過,他們的天長地久在哪裏。
而今天,極端的恐懼過後,這種想法卻突然如同破土的春芽一樣一發而不可收,而且她還十分迫切的想要告訴他自己的想法,並得到他的認同。
顧涼羽似乎沒想到她會突然問這樣的問題,呆了好一會,抱她抱的更緊沉聲反問
“怎麼想起來問這個了?”
陸婉知道他在回避,本來有氣無力的身子,此刻如同按了彈簧一樣一下從他懷裏掙紮出來,雙手緊緊的抱住他的臉。
黑暗無邊,什麼都看不見。
可她清楚聽見他心髒有力的跳動著,聲音越發顯得執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