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逃(1 / 3)

這場細雨,下得可真是淒涼。

村民們聽到‘梁軍打來啦’的信號,亂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剛躺下身準備歇息,便嚇得衣衫不整細軟也沒收迅速逃竄。

原本不大的村莊,此時仿佛沒有邊際,怎麼也跑不到邊。

村莊裏居民原本不多,可此時,街道上卻毫無容身之處。

梁軍夜襲村莊,整支軍隊,隻有領頭的騎著馬,跟在他後頭的人,才一百來人,一進村,他們便像一群群惡魔似的土匪山賊,紛紛舉刀見人就砍見財就搶。

房屋,被大火焚燒,因為大火的照明,街道上的殘景活生生就像個人間地獄般映入眼簾。

有被拋棄的孩子的哭喊聲、有梁軍殺人時興奮的叫喊聲、有婦女被淩辱的尖叫聲,亂糟糟一片,慘不忍睹。

所有人,全都往進洛京的大門逃去。

梁軍緊追其後。

雨一直未停,它撲不滅那正燃燒著居民房屋的大火,它撲不滅梁軍嗜血般的熱血興奮,它仿佛就像是在為這一切感傷啜泣,靜靜地在這夜間流著淚。

梁軍追到進洛京的大門那兒時,一個手持利劍的女子與人群逆走、迎向梁軍,她長得太平淡了,衣衫也素淡,長長的烏絲隻用一隻簪子束於腦後,除了一身漂浮出塵的淡然外,再也找不到任何特點。

“老娘今天就大開殺界,讓你們這些狗娘養的見識見識我的厲害”,歸落羽雙手握緊劍柄,大喝一聲衝向梁軍。

她原本想就這麼逃走的,可不知為什麼又倒了回來,她自己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能順著身體回來與梁軍搏命。

拚命逃生的村民們已經顧不上太多了,都相互推擠希望能靠向大門,待門一開,便可第一時間朝洛京逃去,而開門的幾個男人,因太過恐慌而手足無措,磨蹭好半天才打開門。

門一開,人們便一擁而上,弱小的婦儒全被推倒在地上,有的,甚至還被逃亡的人從身上踩過。即使平時再怎麼熱乎,此時全都成了陌生人。

楚王的軍隊輪流看守城門,都點著明亮亮的火把,從山頂看,齊濫城的大概輪廓全盡顯眼底。細雨越下越大,冷颼颼的夜風時不時吹來一陣,山上的叢樹搖搖晃晃,發出陣陣呼呼聲。

朦朧中的齊濫城,愈看愈覺得孤冷,四周保護它的山變得像是看守犯人的侍衛,高傲嚴厲,距離一下子好象從近在眼前變成了遠在天邊。

這座保護屏,在齊濫城最危險的時刻,拋棄了它。

一支如長龍般的軍隊小心翼翼地潛伏在齊濫城周邊,冷撕猜不出有多少人,眼看齊濫城就在眼下,她卻一點欣喜都沒有,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從這支軍隊眼底逃脫出去,但現在,她必須在往自己所躲藏的樹叢這兒走來的梁兵發現自己前,得趕緊離開另選藏身之處。

被雨水打濕的地麵冰涼得透入骨髓,一不小心碰到樹叢,那樹葉上的雨水全嘩啦啦地掉了下來,把冷撕背部的衣衫全部沁濕,她也顧不著太多,跪在地上屏住氣息一直往前爬,爬著爬著,右手突然按住一條在夜間跑出來活動的蚯蚓,一聲輕叫,趕緊收回右手。

“誰?”,朝她所在的方向走去的梁軍突然低吼。冷撕感覺得到自己全身的緊崩,思緒完全亂了起來,該怎麼辦?被發現了。

顫抖著身子,慢慢轉過頭一看,雖然沒看到人,但卻清清楚楚地聽到有人朝自己這裏走來,他的步伐很小心,但冷撕卻聽得很清晰,按著地麵的左手開始發軟,腦袋裏嗡嗡作響,完全轉不過來,下一步,是逃,還是坐以待斃?

聲音越來越近,冷撕扭過頭看了看前方,再回過頭看著黑暗中逐漸逼近的身影。她不能在此放棄,就算是犧牲性命,她也要把消息傳給楚軍,可是……要怎麼做?

管不上心裏麵的恐慌,隻是身體下意識地往前爬,越爬越急促,越急促越亂了陣腳,直到爬到一尊大石旁,才敢背對梁兵站起身,因爬得太久,膝蓋一時半會兒站不直,還有些細疼。冷撕急促喘息著,時不時探頭往回看了一看,直到靜了許久,她才發現自己全身都在顫抖。

不能害怕,趕快想辦法下山告知楚軍梁軍要夜攻齊濫城。冷撕心裏麵反複提醒自己,可一顆心全被恐懼所占據,任何事都想不了。

跟隨她身後的梁兵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著,一雙眼睜得比牛眼還大,他慢慢靠近那尊大石,腳下的泥土鬆鬆散散,就算他的步伐如何輕靈,依然會留下尺度極深的腳印。他像隻準備隨時攻擊對手的野豹,慢慢地、慢慢地,向冷撕躲避的大石靠去。

“颼颼”幾聲聲響傳來,他快速衝上前朝大石的背麵看去,那裏根本就沒人,到是下山的那一條路傳來急急地奔逃的腳步聲,他大喝一聲,“有人”

軍隊頓時戒備起來,帶頭人一發話,十幾個人全都朝冷撕逃跑的那條路追去。

山路稀爛,冷撕頭也不敢回一直跑,而下山路是斜的,跑著跑著一跟鬥栽了下去,隨著一聲尖叫,連連滾到一棵樹下才被攔截住,頭發衣服全是泥土,背撞在樹幹上,疼得幾乎站不起身來,可不知是哪股力量,她咬咬下唇,忍住眼中的淚水,按著被撞傷的腰勉強站起身來,聽到身後梁兵追來的聲音,一咬牙繼續下跑。

可山路是崎嶇的,上時艱難,下時難把持重心。腰痛背也痛,但不止這些,正轉彎準備從一個小斜坡跳下去時,泥土一散,重心不穩,整個人直撲了下去,腿被斜坡上的小石子摩得生疼,濺起的泥漿噴灑進口中,一張臉全被泥土遮擋得看不見一處幹淨。也許是因為太疼了,冷撕趴在地上細細哭了起來,一條蚯蚓在手背上扳動,既厭惡又畏懼地把它甩掉後,才支起身子慢慢爬起來。

“在那裏”,一個梁兵手持弓箭追下來,冷撕一急,爬了幾下便側身往下滾,此時,恐慌已經蓋過了疼痛,一心隻想著一定要活下去,身上的傷不管剛才再疼現在也突然不疼了,這就是所謂的求生意識吧!然而,在這種緊要關頭,她卻突然想起了她——姐姐。

躲在一處偏僻地,歸落羽急急喘著氣,自己手、背、肩都中了傷,雖然不嚴重,可真的夠疼。雨下得越來越大了,真希望來一場滂沱大雨,把這正在焚燒村民房屋的大火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