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美玲來看他,看到他眉宇中竟染了傷悲。“景軒,你怎麼了?”她急走回來,問。在她記憶裏,隻有他手斷那一回,他顯露過這樣的表情。這些年來,他們經曆了多少困苦,他卻從來都沉穩冷靜波瀾不驚,從沒有這個樣子過。
“哪裏不舒服嗎?”她來撫他的背,低聲問。
“沒事。”裴景軒抬起了身,搖搖頭,臉上的痛苦消失,變成了原本俊美的樣子。
“不舒服千萬要說出來啊,你可是我唯一的兒子啊。”方美玲依然不放心,提醒著。這一刻,她臉上顯露了柔軟和擔憂,便像一位真正的母親。
“我很好。”裴景軒拍拍她,以示安慰。
方美玲這才鬆氣,“你都快把我嚇死了。”
“讓老湯送您回去吧。”他扶正自己,道。
方美玲也老實地點頭,“嗯。”
裴景軒親自將方美玲送下了樓,為她拉開車門,笑著說再見。待到她離開,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消息,眉沉下去,所有的表情都消失。
他的手落進了袋子,掏出手機。手機上有一條短信,上麵寫著:十六年前唆使疤哥砍您手的人已經查出來……
程江南原本是站在路邊的,因為風大冷,躲到了背風之處。不知道方美玲什麼時候會下來,便時刻注意著路邊的情況,也看到了裴景軒送方美玲下樓來。方美玲離開後,她輕手輕腳走到裴景軒身後。一向警覺的他竟沒有反應!
燈光凝在他臉上,昏昏暗暗的,連他周邊的空氣都顯得沉重壓抑起來。是自己的感覺出問題了嗎?
“來多久了?”裴景軒終於注意到了她,問。正臉看她時,他的唇上抿了淡淡的笑意,線條一如既往地柔和,再體味不到半點沉重。所以,剛剛一定是因為燈光和角度的問題,才會讓她產生了錯覺。
“才一會兒。”想通這些才記起要回答他的話,忙道。
裴景軒伸手過來牽住她的手,眉頭緊跟著擰了起來,“這麼冷?到底等了多久?”
好吧,凡事都瞞不過他。她如實回應,“半個小時左右。原本到了樓上,見你媽媽在,就下來了。”
“怕她見到你不開心?”他問。
她縮了縮肩,默認。
他的眉再次下沉,光芒一時暗淡,“跟著我是不是特別委屈?”
“還好。”
“下次碰到她無需再躲了,你是我這一生唯一認定的女人,她遲早得明白。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我們隻能努力讓大家舒服,卻無法保證每個人都接受。當然,時間會洗禮一切,大家會慢慢習慣我們在一起的。”
他的話像一抹春風,刮進她被凍得冰冷的身體,程江南覺得身上的冷意在慢慢擴散,漸漸有了溫暖的感覺。
她輕輕地“嗯”了一聲,“我並不是在躲,隻是不想大家都不舒服。接受總需要一個過程,操之過急反而適得其反。這些天我想了很多,既然兩個人相愛,就要放手博一回。誰也不能保證將來怎樣,不管是門當戶對還是像我們這種有明顯差距的愛情都是一樣的。或許我們會相愛一生,或許會中途分開,但如果連試都沒試,又怎麼知道?很多人在愛情變質的時候總喜歡歸結這這那那的理由,其實理由隻有一個,就是不愛了。我能保證的是,在相愛又不違背道德的情況下,不放棄,不退步,勇往直前,把我們的愛情進行到底。”
她的臉紅撲撲的,不知道是被自己的一番言語給興奮的,還是給風吹的。裴景軒前行的步子一凝,停下來,看向她,眼裏湧出的是無盡的欣賞和欣慰。
“這算小馬過河理論的延伸嗎?”
在他麵前的程江南兩眼閃閃發光,璀璨得如同黑幕中的星星,讓他無端覺得,她就是一個戰士,無堅不摧的戰士!
“算是吧。”本來這些話隻打算藏在心裏的,沒想到這會兒一激動全都吐了出來。“這也算是我的一個決心。”她補充。
他的左手落在她的肩上,用力抓了一把,“你的決心讓我很開心!”如果不是在外麵,天又涼,他真要狠狠地吻她。
“進去吧。”他用一隻單臂攬著她往裏走。
背後,方美玲的五官顯現。她原本是走了的,臨時想起了自己的外套放在裴景軒公寓裏,讓老湯去取。老湯有公寓鑰匙,從地下車庫上去了,她自己走回來,想和裴景軒再說幾句話。隻是沒想到走近時便看到了他和程江南在一起,還聽到了這一番決心。
這決心讓她極度不舒服,太陽穴突突地跳個不停。就算可以不管程江南的身份背景地位,僅她那一隻殘腿就配不上裴景軒!這個女人卻偏偏像狗皮膏藥似的,無論怎麼扯都扯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