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曉卻釋然,她更相信於琴沒那麼容易死,砍山沒有殺死她,她們母女終有再見麵的一天。
陳西要回家了,交由當地的警方保護。
臨別前,跟顧曉約定,三年後,他要再辦一次植物攝影展,到時候,還請顧曉當助理,兩人擊掌為約。
顧曉跟隨林亦凡回到成州後,先回到於琴留給她的別墅。
她把所有燈都打開,開了一天一夜。她在等於琴來,她還沒來得及告訴她岑沐沒有忘記她,在離寺寫下天堂見的約定。於琴沒有來。
顧曉沒有等下去,獨自到了容城。
她雇了一條船,出海到岑沐海葬的海域,在海麵上繞著圈子,沒有發現於琴。開船的人不知顧曉到底要幹嘛,轉了兩圈就匆忙將她送岸上了。
顧曉花了很多錢,買了一隻大白熊,一個人走到了公墓。
她把白熊放在呂詩詩兒子的墓前,照片上呂詩詩和小家夥都笑得很開心。
簡思玫的墓前,還佇立著一個人。
顧曉朝他走去。
墓前,擺放著百草園新開的玫瑰。旁邊,是簡之航的墓。
王劍飛已來了許久。
“你記不記得,我們辦的罌粟攝影展?思玫說,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王劍飛點點頭:“我現在回想,也覺得少點意思。”
“陳西說,佛經是佛祖對世人的救贖,可惜太深奧了,其實唯一能夠救贖自己的,是幡然悔悟。”
“希望不要悔悟得太晚。”
“嗬。”
“方爺爺的墓在哪呢?”
“在那邊。”
“走,去看看。”
王劍飛和顧曉來到方爺爺的墓前。
顧曉劃開手機,舉到墓碑前,“爺爺,看,這是家佳和關照的婚紗照。你高興嗎?”
一轉眼,又過了三個月。
岑香要出嫁了,從自己家嫁到自己家,倒省了許多麻煩。方家佳也換好了婚紗。他們舉行的是集體婚禮。顧曉一早就來幫她倆梳妝打扮。
林華站在岑香身後,攏了攏岑香的頭紗,深深的感歎:“你、家佳、還有顧曉,你們三個女孩呀,結婚都省了雙方父母商議談判的環節,彩禮什麼的也沒要,你們的丈夫又個個長得帥才能出眾,結婚以後啊,你們可要看緊點。”
“媽,瞧你說的,您不也沒要彩禮,不管是王爸,還是我親爸,哪個不好了?”
“唉,你跟劍飛,從小一起長大,感情自然是沒話說的。你爸爸,是說你親爸,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我們剛結婚不久,就有一個女人抱著嬰兒來營區找他,當時你爸不在,我們正好回家辦婚禮,你爸一回營區聽哨兵說了,急得就跑出去滿世界找。把我嚇壞了,以為他有別的女人。”
“後來呢?那她到底是誰?”
“你爸倒也坦白,說是執行任務時認識的人,有幫過他,他找了她好幾天,但到內河小橋那一帶就斷了消息,後來完全沒了音信。”
岑香一撅嘴,“你盡瞎想,我爸不是那種人。”
一旁的顧曉一字不落全聽進心裏去了,原來岑沐去找過於琴,他是否隱隱懷疑過,於琴繈褓中的嬰兒是他的孩子?
林華和岑香永遠不會知道,那個繈褓中的孩子就是她,她長大了,活生生地站在她們麵前,跟她們一起笑,一起哭,一點一滴已經融進了她們的生活裏。這一定是岑沐在天上指引著她吧,那個從未見過麵,甚至根本不知道她存在的父親。
喜車來了,嘀嘀按著喇叭。王劍飛和關照比平常更加精神抖擻。新娘挽著新郎的手臂,莊嚴地走過紅毯,粉粉的小禮花飄灑在空中。
顧曉輕輕撫了撫小腹,她也是早上才發現肚子裏已經悄然孕育了一個小生命。
她小的時候,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長大後也渾渾噩噩,不知道某一天會發生什麼事,從而改變了生活的軌道;亦或生活的軌道本就沒有變,隻是你不知道它何時拐向何方。不管怎樣,生命總在延續,像一束星光,遇到某個障礙後,就曲曲折折改變了方向,穿透漫無邊際的夜空,指向未來的時空。
幾年以後,小家夥第一次自己吃飯,林亦凡默默地給他擦幹淨頰邊的飯粒;小家夥犯了錯,被林亦凡丟進衛生間裏關禁閉,林亦凡卻沒走開,站在門外靜靜地聽裏麵的動靜;當然也去遊樂場——她與林亦凡第一次約會就在遊樂場——小家夥抓著林亦凡的手,玩這玩那,無所畏懼,笑聲不斷……顧曉慢慢地發現,原來父親跟小孩子之間是這樣相處,如此親密無間,如此不可替代。
她仍會在生日的時候,點亮別墅裏所有的燈。她的生日,不是身份證上的年月日,應該是那年呂詩詩過生日的那個日子。她等她,依然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