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家二樓的小屋內,氣氛顯得有些緊張。穀子坐在椅子上,眼瞅著焦躁不安走來走去的敏,他第一次看到敏表現得如此焦灼不安,這讓他感到有些緊張。
“有什麼可緊張的?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沒什麼大不了的。來,先抽支香煙,緩口氣,定定神。”穀子從口袋裏掏出一盒黃公主牌香煙,幫敏點上一支香煙後說道。
“敏,你別太緊張,有什麼事情說給我聽,我幫你想辦法。”穀子安撫敏說道。
“穀子,我說了後,你可一定要幫我保密啊。”敏像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一樣,可憐巴巴地央求道。
“沒問題,相信我吧。為朋友兩肋插刀,你的困難就是我的困難,保證不說出去。”穀子用手捂按著胸膛保證道。
“唉~~叫我怎麼說出口呢?”敏遲疑不決,猶豫道。
穀子安靜地看著敏,他理解敏此刻的心情,作為同學和朋友,他很想分擔掉一些憂愁,成長的煩惱各人有各人的不同,但同樣是人生的初體驗,歸根結底是逃不過的彷徨折磨。
敏看著穀子安定神閑得坐在椅子上,內心的焦灼再也按捺不下去了,他咬了咬嘴唇下定決心後說道:“晴晴懷孕了。”
“啊~~誰幹的?”穀子聞言驚嚇得張大了嘴,他馬上意識到自己後半句問話是多餘的。
改革開發帶給石城的變化是翻天覆地的,人們的生活水平在逐步提高,思想觀念也在悄然地變化著,但對於未婚先孕,特別是高中生懷孕這種事情,卻是聞所未聞的,也是社會輿論所無法接受的。
“你父親知道嗎?”穀子緊張地問道。
“這種事情我怎麼敢告訴他呀。告訴他不是找死嗎?”敏煩躁不安地說道。
“晴晴的家裏人知道嗎?”穀子被敏的情緒感染了,也變得有點神情慌張地問道。
穀子驚訝於敏的成熟,他在內心裏時常羨慕敏在對待女人方麵的能力和勇氣,可此時他又暗暗慶幸自己沒有敏那麼勇敢,否則他也會遇到同樣的麻煩。
“瞎問。怎麼可能讓他們知道,知道還不打死我。”敏在屋裏不停地走動著,雙手插入頭發中不停地抓撓著,心情低落到了極點。
“要不你們兩個馬上結婚?”穀子拍手建議道。
“我們兩個剛滿18歲哦,高中還沒畢業就結婚?你出得這是什麼餿主意呀。”敏猛烈地搖頭道。
“那你說該怎麼辦?要不然你們兩個私奔,一起下河南。”穀子繼續出主意道。
石城的農村,大山重重,交通閉塞,大部分人家都很貧窮落後。女人們一旦嫁了人,就得在山裏生活一輩子,生兒育女做家務,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凡日子。改革開放後,有些女人提著山貨沿著鐵路線販賣,越走越遠,漸漸開了眼界。
山裏的女人是堅毅的,她們的骨子裏流淌著追求幸福的渴望,一旦時機成熟,她們就會義無反顧地奔向新生活。社會上時常會傳出某某村某某家的兒媳婦跑了,下河南了,再也沒有回來的傳聞。
“私奔容易,日後靠什麼生活?”敏痛苦地敲打著腦袋說道。
“那該怎麼辦呀?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穀子無奈地搓著雙手說道。
“打掉!打胎!”敏看著穀子,眼露凶光地說道。
“打掉?!不過這也是一種辦法。”穀子覺得按照敏目前的狀況,打胎是最佳選擇,他不太理解打胎的痛苦,在他的經曆中從來沒有涉及過這種事情,他以為打胎就像拿掉一件東西一樣簡單,所以他點頭讚成道。
“可是到醫院要花錢的呀,我哪有那麼多錢,真是愁死人了。”敏唉聲歎氣道。
“大概要多少錢?”穀子問道。
“我打聽過了,到黑診所打胎,至少需要兩百元。可是我湊來湊去,隻湊到一百多元。”敏發愁地回答道。
“哇~~要那麼多錢呀?”穀子又一次驚訝地張大嘴巴。那時候,穀子的父母每人每月也不過就四五十元工資,一下拿出兩百元,可真是個不小的數目。
“醫院便宜,可是我們怎麼敢去呀?去了,傳出去後,還不得被大家的唾沫星子淹死。”敏翻找出自製煙缸裏的一小截煙頭點燃抽了起來,穀子看到他的窘態,連忙掏出口袋裏的半包香煙遞給他。
“敏,你也別太著急上火了,我這裏有剛剛贏來的七十五元錢,加上我的零花錢一共是九十五元,你先拿去用吧。先解決大事要緊。”穀子掏出口袋裏還沒捂熱的一疊碎鈔票遞給敏,慷慨地說道。
“不行,我怎麼能要你的錢呢?你拿回去,我不要。”敏用雙手使勁地推開穀子拿錢的手,有些驚慌失措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