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初從車上下來,禮貌性地去扶穿著高跟鞋的閻黛芳下車,等到閻小姐穩穩當當地站到了地麵上,他立時便放開了扶在她小臂處的手。
閻黛芳雖然心裏揣著陸之初有位“失蹤太太”這件事,但她昨晚聽程芳菲分析了一下,覺得這麼個消失了好幾個月的女人還活著的希望非常低,於是心裏麵也就舒坦多了,覺得自己仍舊還是十分有希望做陸太太的。
陸之初不曉得閻黛芳心裏麵在轉著什麼,他從汽車後備箱裏提出自己的小皮箱,關好了門子後一轉身,人就傻掉了。
他手裏的皮箱“咚”的一聲掉在地上,閻黛芳不明所以的看著他,而後又順著他的目光在來往的人群中,看到了不遠處站著的一個小姑娘。
那小姑娘穿著舊粗布的襖子,褲有點長,管子肥肥大大的遮蓋住腳上的黑布鞋,看起來十分瘦弱,身上撒了些湯水,前麵的地上掉著摔破的瓷碗和髒了的小雲吞。
“陸大哥?”
此刻的陸之初根本沒有聽到閻黛芳叫他的聲音,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往來車站的行人在他同顧玥之間走來走去,但他的眼中卻隻能看到那個屬於他的小姑娘。
陸之初發愣的時間其實非常短,而後他瘋了般跑向顧玥,也顧不得她襖子的前襟撒的都是雲吞湯,一把就將她僅僅抱住了。
“寶珠,寶珠,真的是你!”陸之初死死地抱著顧月,生怕又是自己的異常幻覺。
顧玥被陸之初抱在懷裏,因他用力太大覺得有些疼,但恰好是這些疼讓顧玥有了真實感,這真實感將她從陸之初的“死而複生”中拉回到現實中來,讓她知道,陸之初是真的還活著,不但還活著,眼下老天甚至善良的讓他們相遇了。
顧玥的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她伸手去抱住陸之初而後毫無形象可言地嚎啕大哭起來,“你……你還活著……活著,真是太好了!”
陸之初不明白顧玥為什麼這樣說,但他此刻沒有時間去在意這些個小事情,“活著,活著。我當然得活著,我真不是還等著你回來呢嗎?”
顧玥抱著陸之初的手臂勒緊了幾分,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說起話來也斷斷續續的,“可是……我在報……報紙上看到,那個陣亡名單……有你的名字!”顧玥最後幾個字簡直是一邊咧著嘴巴哭一邊說出來的,變調走音的很厲害。
沒有陸之初的這些日子裏,顧玥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了。她學會了忍住疼痛,學會了緊衣縮食地節約,甚至學會了照顧別人。可如今見到了陸之初,她覺得自己仍舊還是當初的那個小姑娘,那個可以對陸之初撒嬌耍賴的小姑娘。
陸之初也在哭,但作為一個男人他哭的可就含蓄多了,眼中的淚水默默地掉,全然是因為心中那份失而複得的喜悅,“沒有沒有,好寶珠,不哭了!”陸之初的手掌輕輕地給顧玥順著背,“沒關係了,沒關係了,找到你了。”
顧玥覺著自己這幾個月來實在太委屈了,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曉得陸之初有沒有找過她,眼下在她看起來,隻是陸之初身邊多了一個笑盈盈的漂亮女伴。
想到這裏,顧玥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她腦袋埋在陸之初懷裏胡亂地蹭了一把,然後粗暴地將陸之初給推開了,“你都……不來找我!”顧玥抬手一指站在一旁的閻黛芳,“你還找了個新女朋友,是不是!”她哭的淚眼朦朧,根本瞧不清楚閻黛芳是美是醜,她隻是覺得陸之處下車之後還回頭去扶她,讓她想起來就不舒服。
站在一旁的閻黛芳雖然沒有見過“陸太太”,但此刻看陸之初的樣子也已經是看明白了,敢情這個看起來髒兮兮的黃毛丫頭,就是陸之初那位失蹤數月的正房太太。眼下這般情景她可不想自討沒趣,於是看了顧玥一眼,轉身就回了車上,後頭的話留給陸之初讓他自己去解釋。
“不是不是。”陸之初又將顧玥拉回到懷裏來,“閻小姐是大哥媳婦的表妹,送我來車站的。”陸之初講到這裏忽然想起一件事,“咱們別站在這裏說話,先回家,大哥調職到了漢口,我前幾天就住在他家裏麵。他一隻在幫我尋找你,知道你安全地回來了,一定特別高興。”
顧玥在陸之初懷裏麵抬起頭看著他,“真的?你真的找我了?”
陸之初安撫地順了順顧玥的背,“我當然找你了,隻是一直沒找到。咱們先回家吧,回去了你的告訴我,你這陣子究竟是怎麼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