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冷,蟲子鳥兒沒了聲響,昔日繁花似錦的禦花園變得蕭條,整個世界都顯得安靜很多。未央宮裏,小太監在火盆裏添了幾塊炭,我懷裏放著著手爐,手執一本奏章,看完冗長的文字,道:“陳廷建奏章,經書佛像盡毀,僧人安排還俗,滅佛行動初見成效。”
此時的宇文邕隻穿白色武衣,剛剛練完劍,額間隱約可見汗珠,丫鬟忙為他穿上冬衣。他道:“你怎麼看?”
滅佛是宇文邕一直以來的心願,雖然有信仰並非壞事,但是大周的佛教發展畸形,甚至威脅皇權。早年宇文護與僧人勾結,在太後麵前曾擾亂視聽,道德敗壞的方丈住持利用百姓對佛的敬畏橫征暴斂,和尚的日子過的比百姓還要舒坦;近年來朝廷征兵,許多好逸惡勞的男子為了避免入伍,紛紛剪了頭發去出家,背地裏卻仍然娶妻生子。於是宇文邕絕對在周國禁止佛教,推崇儒教。
近年來佛教儒教道教三教合一,人們各有所信,朝廷插手較少。但是此時佛教大大阻礙了周國向更好的地方邁進,宇文邕此時滅佛是正確的。我道:“廟宇佛像摧毀掉倒是簡單,但是要摧毀人們心中的‘佛’,就需要下大工夫了。我認為,首先要防止心懷叵測之人趁機造勢蠱惑百姓,對於借機散布不利於朝廷言論之人,要嚴加處理。其次要加強教化,用官府的力量推崇儒學,以新換異。對於那些真心向佛之人,隻要他們沒有危害朝廷,即便偷偷藏幾本佛經,大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宇文邕微微一笑,道:“小語當為朕之國師。”
我低頭,拿起朱筆寫下:“教化為主,嚴懲異心,不必強迫一心向佛之人。”然後把奏折呈給宇文邕看:“我寫的怎樣啊?”
宇文邕看了一眼,道:“模仿的字越來越像了,等一天我也分不清了可怎麼辦?”
我笑道:“你就不怕我是齊國派來的奸細,嘿嘿。”
他擁我入懷,吐氣如蘭:“可不就是奸細,把朕的心都騙走了。”
我見崔公公在外麵,一把脫離開,又羞又氣道:“明明是你懶得看奏折。”
“你看奏折,我隻要看你就好了。”他無恥地說。
一夜北風緊,我在飲綠軒睡的很香很香,夢裏全是宇文邕的影子,他看到我時情不自禁的笑容,那是在別人麵前都沒有的,惟願與他白首不分離,此生再無遺憾。
清晨自然醒來,心中美滋滋的寧靜,我喊了紅袖,我要起床去未央宮,與他一起喝茶聊天看奏折,又是美好的一天。
紅袖還沒來,幾個小丫鬟已經嗬著手進來了,道:“掌宮要不要再睡一會兒,外麵下雪了呢,足足有這麼厚。”她一邊比劃一邊說。
“真噠?”我頓時來了興致,我最喜歡下雪了,哪裏還能安心睡懶覺。說話間,紅袖端著東西進來,道:“皇上有旨,掌宮今日不必去未央宮了。”
我有些失落,對別人來說放一天假算是恩賜,可我更願意天天看到他啊!
“下雪天寒,這是皇上賞給掌宮的衣服,掌宮要不要穿?”紅袖看到我失落的樣子,她也忍俊不禁了。
“快拿給我!”
我上身穿繡花雲錦小襖,下著宮緞月牙裙,腳蹬茸毛短靴,梳個結鬟飛仙髻,發髻上不戴朱釵翠環,隻是星星般點綴了幾顆小小的珍珠,如此裝飾,既能保持優雅,不辜負這身好衣裳,又能把頭上全部梳起來,可以隨意在雪中玩耍,不至於亂了發髻。這身衣服貴氣又不失簡單,可以平時穿著,可見宇文邕是用了心思的。
最珍貴的當屬臨出門前紅袖為我披上的梅花傲雪鬥篷,純白色的鬥篷是用白狐狸的毛製成的,在嚴寒的時候獵人去極北之地打了狐狸,此時狐狸的皮毛最厚,把毛皮處理之後,將它製成這唯一的一件鬥篷。整個鬥篷潔白無瑕,隻在鬥篷背麵最底部繡了灰色的枝椏和紅色的朵朵梅花,真如雪天裏綻放的一樹樹梅花,又如一幅栩栩如生的梅花水墨畫。
這樣的鬥篷一穿上就是及其暖和的,我戴上鬥篷的帽子,係好脖子下麵的軟繩,感覺自己包裹的像一隻大白熊。我對鏡嗬嗬一笑,撒歡似的跑了出去,短靴踩在雪地裏咯吱咯吱的響,我一點都不覺得寒冷。
我隨性地跑著,漫天大雪一片片落下,是撒鹽空中差可擬,還是未若柳絮因風起呢?隻覺得天地間再也沒有一物比雪更加美好,房屋上,樹杈上,地麵上,全都是白色的,深吸一口氣,空氣都帶著雪的味道。
遠處是一顆巨大的鬆樹,鬆樹上積壓了厚厚的雪,樹前麵站著一個人,穿著黑色的大氅,看上去跟我一樣暖和,我喊道:“皇上,你沒有上朝嗎?”空曠的雪地裏,我的聲音格外通透。
“已經下朝了,在這裏等你。”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雪天都在屋裏藏著取暖,隻有你這個小語才會出來。”
“什麼叫我這個小語,你還有別的小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