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已是公元578年,據周武王宇文邕伐齊已過去三年,在當年皇上的英明治理下,國泰民安,四海升平。
周國最繁華之處,首當長安,其次洛陽。但凡來洛陽的,無論是探親、經商、或是會友,都期盼能去一個地方一坐,那就是洛陽最負盛名的酒樓——明月樓。
明月樓每天最多接待二十個客人,門口掛在一塊牌匾:衣著髒亂者、粗鄙無禮者、為禍鄉裏者、女主人看不順眼者,恕不接待。奇妙的是,這樣高的要求,明月樓的生意仍是應接不暇,尤其是二樓的雅間,需要提前幾天才能訂上。關於這女主人是誰,外麵的人並不是很清楚,因為這些年,愛玩的男主人一直帶著愛玩的女主人遊山玩水,笑傲江湖,把生意交給管家綠蘿打理。
明月樓是一築二層的竹樓,規模適中,一半在江邊,一半在岸上,竹樓一樓是大廳,可觥籌交錯,朋友聚歡,高興了還可以隨時劃船對飲;二樓是一間間雅間,江邊風景優美,白天對窗飲茶,可將整個江麵一覽無餘,夜晚明月獨照,繁星滿天,江風習習,別有一番滋味。
今日陽光晴好,從二樓的雅間看去,江上有孩子們在摘蓮蓬,好不熱鬧。
“夫人要去哪裏呀?”我走在下樓的台階上,鹽粽子的聲音突然出現,我心叫不好,又被鹽粽子抓個正著。
我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笑容,道:“剛才有客人說我們酒樓的名字聽著像青樓,夫君來的正好,幫我去教訓他。”
鹽粽子擺出一副生氣的樣子,道:“誰這麼大膽,敢說名字像青樓,我都沒敢說!”
“哈哈!”我笑著輕輕推了他一把,他連忙扶住我,道:“有身孕的人了,老實著點兒。”
“哦。”我乖乖點頭。
我瞧著他的臉色有些凝重,輕聲道:“出什麼事了嗎?”
他先讓我在榻上坐好,才緩緩開口道:“莊師傅最近被召去了宮裏。”
“宮裏?”我心頭湧起不好的預感,難道是……
他點點頭,道:“皇上最近身體不太好,我們去長安吧!”
三年前,宇文邕讓一個身形酷似鹽粽子並易過容的死囚犯上了刑場,把鹽粽子放了,這才有了我和鹽粽子肆意逍遙的生活。他在感情上傷我至深,更說不清對他是否留有餘念,但是對他的感恩之情是實實在在的。
有一個玉簪子,在我的妝奩裏已經放了三年多,我這次特意帶上,準備還給他。
我和鹽粽子一路來到長安,若不是皇上病情嚴重,他是絕對不會讓即將臨盆的我出遠門的。鹽粽子一路上隻字不提,我實在想不清楚,皇上正當壯年,怎麼會突然病情嚴重了?
文穎早在宮門口等我,文穎已經是大孩子,幾年不見,文穎已經亭亭玉立,十足的皇家公主範兒。鹽粽子說:“我在這裏等你,好好照顧你和孩子。”
未央宮的青磚黛瓦依舊,我的步伐越來越沉重,恰如外麵陰沉沉的天氣。當年離開未央宮的絕望好像又淹沒了自己,再沒有勇氣邁過未央宮的那一道門檻。
皇上的寢室內,嬪妃、皇子公主、宮女太監滿滿地跪了一屋子,唯獨沒有皇後。當然,這都是些與我無關的人。
我走到宇文邕的病榻前,他緩緩掙開眼睛,用極低的聲音說:“小語來啦?”
我一瞬間淚如泉湧,三年不見,仿佛我隻是回飲綠軒慢悠悠地泡了一杯蒙頂茶,他隻是剛剛看完奏章準備歇下。
他輕輕擺擺手,讓其他人都退下。
“你……你怎麼……”我伸出手,指尖將要觸到他的臉頰,又縮了回來。才三年的時間,他仿佛老了許多,臉上有了細微的皺紋,頭上有了幾絲白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