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側燈籠隨風搖晃,瘦小的背影在視野中漸漸縮小,顯得單薄而寂寥,夜思影鳳眸微眯,忽的雙手卷成喇叭狀,衝那小乞丐高聲喊道:“喂——!”
小乞丐聞聲,轉身回眸看他。
“你……”他卻在那不知該如何形容的注視下腦袋一瞬空白,隻循著方才的心意喊道:“你有家可回嗎,沒有的話,就留在這兒吧!”
隔得稍遠,她的神情卻依然能夠看的真切,那水汪汪的杏眸還濕漉漉的,像隻被人拋棄又被重新撿回的小狗,無辜而滿是歡喜的望著他,在原地稍微躊躇一下,就忍不住想要返回來向他奔去。
可是他麵上隨即浮現的猶豫為難之色又讓她生生止住了腳步。
夜思影是突然想到,萬一將這小乞丐留下,被紫熙看到,她會不會誤會?會不會傷心呢?
緊了緊抱在懷裏逐漸失去溫度的烤鴨,笑語忍下滿心酸澀,笑著道:“謝謝小哥哥的好意了,我有住處的,先回去啦~小哥哥,新年快樂,還有……要好好保重自己,再見!”
說完,就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跑掉了。
徒留夜家的二少爺,在無以名狀的懊惱中,訕訕的目送她遠去,直至再看不到半片衣角,才慢慢走回家去。
*
一路狂奔,仿佛這樣,就能將所有委屈傷心甩到身後,讓它們這些壞情緒追不上自己。
鑽回小院時笑語出了一身熱汗,被寒風一吹,又冷的刺骨,她狠狠打了個哆嗦,將烤鴨胡亂扔到桌上,便跳上床去,用那張又薄又破的小被將自己裹成了蠶蛹。
床板是赤|裸的,沒有鋪一點可以保暖的東西,門窗緊閉,風還是不依不饒的從略寬的縫隙中擠湧進來,笑語閉著眼睛,覺得很累,可是沒有迷糊一會兒又被凍了起來。
如此反複,實在睡不下去,不得已,又從床上爬了起來,外頭的鞭炮爆竹聲已經響成一片,她卻隻能裹著被子坐在床板上盯著那點要滅不滅的火光發呆。
渾身濕黏黏的,手心殘留著油膩,笑語呆坐了一會兒,就覺得渾身上下哪裏都不舒服,幹脆掀開被子下了床,她記得在找小院的出口時,有看到一口古井。
借著記憶中的方位,扒開叢叢枯黃的野草,果然出現了一口黑黢黢的深井,笑語提了提麻繩,井中傳來悶悶的,木桶碰擊井壁以及嘩啦啦的水聲。
笑語心喜,暫時忘卻了所有的不愉快,將木桶沉下後,就嘿咻嘿咻的往上提起水來。
咦?奇怪,她知道現在這個小身板沒多少力氣,所以隻灌了大約半拉桶水,怎麼會……越拉越沉……拉到最後,她整個人都差些被桶給拽下井去。
“嗬嗬……”
井裏頭傳來隱隱約約的嬌聲輕笑,仔細凝神了去辨認時,又什麼都聽不到了。
笑語及時鬆了手,還趴在井沿邊喘氣,聞聲,心下一跳,知道了這井裏有古怪。
自做了道士以後,經曆了許多奇事異情,也不再那麼怕了,隻是有點擔憂這井裏的東西是好是壞,萬一是壞的,她當下手頭又連張黃符都沒有,恐怕是要吃虧的。
欸……到底還要不要再打水洗漱一番呢?
在這裏要呆一個月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院門才能打開,天兒這麼冷,就算附近有河流也是要結冰的,笑語自己盤算了一頓,覺得,他們共處一院,遲早是要見麵的,還是提吧!
她想了想措詞,低頭朝井裏喊道:“裏頭的那位姐姐,我身上髒得很,又冷的睡不著覺,想打點水上來洗一洗,請你不要作弄我,笑語在這裏謝過了!”
井裏隻有她的回聲從中傳出,好像真的什麼都沒有,隻有她一人疑神疑鬼的在唱獨角戲似的。
笑語也不在意,抓住粗壯的麻繩繼續往上抬水,不過這次卻順利的多,木桶還是重的,卻沒有中途變得越來越重,笑語使出吃奶的力氣將桶拉拔上來,隨即拉出的,還有卡在桶中的一具腐爛的女屍。
果然!
她麵色如常,甚至有些意料之中的意味,歇了一會兒,才小心的將女屍從桶中解救出來,平放在草地上,女屍渾身上下已見不到一塊好肉,麵孔被井水與歲月腐蝕的隻剩下兩隻駭人的眼洞,不過手腕與脖頸上的玉手鐲和珍珠項鏈,卻還仍舊美麗如昔,笑語尋思著這人生前應是有些地位的,再沒動其他心思,就轉而去看打上來的水是不是幹淨可以用的了。
女屍覺得很挫敗。
喂,這個小丫頭片子是不是淡定過頭了?任何人看到這副模樣的屍體,不嚇個半死也不會願意在她身邊轉悠吧,她怎麼……就這麼蹲在她身旁的木桶邊開始洗手洗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