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軒盯著江憶雪,這個女人對他的恨意,他知道,三年來,自從簽合同那一刻開始,她注定要恨他一輩子。他明白,但是他卻不後悔,恨去吧,他無所謂,到現在,恨他的人已經不少了,何懼再多這麼一個。
“好了,你可以走了,我要工作了。晚上去學校接你,最好別亂跑。”
他似乎不想看到她在這裏,他也許隻要靜一靜,她無所謂。轉身的那一刻,她得意的笑了。三年來,總算是在今天說出了藏在心中已久的恨意,從某種意義上說,她出了口氣,但是為什麼開心不起來,她也不知道。
出了明軒的公司,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學校沒什麼事情,畢業典禮的事有夢瑤,她不必多擔心。剛才在公司裏的情況,她始終沒緩過神來,來的太突然,總是會讓她措手不及。大街兩旁,林立的高樓大廈上折射的太陽光空氣中任意揮灑。
路邊有清潔工在掃著落葉,一堆一堆的。江憶雪沿著街道,一路向前,不回頭,也不去想到哪裏,隻是這麼走著。她不想回頭,她怕看到那幢讓她把自己當做交易籌碼的樓。在她的前方,一對戀人各自掛著相機,為彼此拍照,兩人笑得很開心。像是這秋高氣爽的天氣裏,那依舊閃閃發亮的陽光。
“姐,幫我們照個相好嗎?”
女孩端著相機,麵帶笑意,期望這她的回答。她看著女孩,也咧嘴笑了,拿過相機對著男孩和女孩笑著道:“你們靠近點,我要照了啊!”
兩人興奮地又往彼此身邊靠了靠,臉貼著臉,各自的手還舉過頭頂,合成一個心形。快門按下,閃光燈刺得眼睛有些不適應。江憶雪揉了揉眼睛,看了看液晶屏幕上的情侶,開心地點了點頭。
女孩則是走過來,也滿意地看著屏幕上的兩人,然後就是感謝,接過相機。和她道謝之後,興奮地拉著男孩的手,走向遠處。
真好,江憶雪在心裏對自己說。曾幾何時,她也和浩軒有過這樣的情形,她也和浩軒照過那樣的照片。那張照片,現在應該還在奶奶家裏掛著吧。浩軒離開的時候,她想把照片燒掉,但是糾結了好久之後,終於是翻過來扣在書桌上,沒有在動。
想到這些,江憶雪不由的轉變了方向,很快奶奶家的影子遠遠的映在眼前,一座老房子,已經破舊不堪。牆上的皮已經剝落,像是陽光下,樹蔭覆蓋的地麵,斑駁陸離。走近前,木質的房門,已經長滿了青苔,但是在這深秋裏,早已經泛黃,一把鎖也鏽跡斑斑。江憶雪從脖子上拿下掛了三年的鑰匙,插進鑰匙孔,扭動。
鎖還能打開,推門而入,塵土撲麵而來。蜘蛛網一絲一絲的懸掛在頭頂,厚厚的灰塵,沒走過一步,就是一個清晰的腳印。房門裏客廳很近,但是江憶雪卻像是走了千萬年,每走一步,她都感覺是在重走著三年的青春。
在青春無忌的歲月裏,她把這一切奉獻給了她的初戀。在懂事之後,本該激情無限的三年裏,她又把這一切獻給了一紙合同。江憶雪的青春,就在這木屋裏,支離破碎的,老電影般一幀一幀浮現在眼前。
晴空萬裏,春風習習,吹在臉上,就像是少女的手,輕撫一般,柔軟無力,但卻愜意舒適。
江憶雪坐在校園的小山坡上,看著氣喘籲籲站在麵前的浩軒,臉上笑意深濃。她自然而然地拉著浩軒,坐在自己身邊,輕聲呢喃:“浩軒,你知不知道,這個小山坡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他有名字?”
浩軒有些驚訝,不就是一個小土坡麼,還有名字。每次來這裏,江憶雪總會和他講好多好多有趣事情。浩軒也總會心滿意足地靜靜聆聽,不時發表一些評論,惹得江憶雪大聲發笑,然後就是慍怒地捶打他厚實的胸膛。
“你猜。”
江憶雪調皮地捂著嘴,生怕一不小心說漏了,就沒感覺了。春風拂過,樹葉輕輕搖曳,春天獨有的氣息,衝進鼻子,那種生命煥發的味道,鮮美至極。
“不猜,你愛說不說。”
浩軒故作無所謂,但心裏卻早已打起大大的問號,在他印象裏,這個小土坡好像一直都存在,根本沒什麼名字。他想,她肯定又是想到什麼法子整他了,但是他樂得這樣,他感到很幸福。
“哼,不猜算了。它叫情人坡。”
江憶雪故作生氣,轉過身,不再看浩軒。浩軒則著急了,噌的站起來,一把拉住江憶雪的手,臉上露出懇求之色。懊惱地道歉:“憶雪,雪雪,我錯了,錯了還不行嗎?”
“哼,一句錯了就好了?我要彈鋼琴。”
江憶雪撅著嘴,盡力不讓自己笑出來,但是看到浩軒一臉著急的樣子,實在忍不住了,最後噗的一聲,還是笑了。笑聲驚起林間的小鳥,飛向遠處,留下一兩根羽毛飄飄蕩蕩掉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