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裏麵練琴?”
“老太爺。”小廝為難,“這都已經第三天了。”
這三天來二少爺把自己關在房裏,整日裏撥弄著琴弦,送進去的飯菜沒動多少就退了回來。
他們這些下人哪裏敢管主子的事,隻好派了人去請老太爺來。
房裏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琴聲,老太爺站在外邊聽了會兒,臉上的凝重漸漸緩和下來。
這曲聲古樸高雅,分明是琴藝大成,他如何能進去擾了孫兒的思緒。遂壓低了聲音囑咐小廝,“好生照料著,一有不對再來報我。”
“喏。”小廝苦哈哈的應了。
外頭老太爺剛走,房門忽地被人打開,露出少年人單薄的身影來,可不就是趙玉成。
“哎,少爺?”
“備水沐浴。”他的容貌隱約憔悴,可眼神卻透著股光亮,精神頭極好。
半個時辰後,趙玉成換了衣服用過膳食坐在蒲團上,以清水淨手,擦他那張寶貴的古琴,繼而珍而重之放進了琴匣內。“我要出門一趟。”
“少爺要去哪裏,奴才這就著人去備好馬車。”
“我此去須得有七日,不必讓人跟著,也不必去稟報老太爺。若是他來,一概尋個由頭推了。”他束好發,披上外袍,背上琴盒往外走。
小廝聽了大驚,“這可如何使得?”
“無事,我從前抄錄經書十天半個月不出門也是有的。”趙玉成回頭,輕輕瞥他一眼,帶著十足的警告。
那小廝急忙噤聲,眼睜睜的看著他出了門。
院子後頭那道牆,趙玉成十歲就能借著旁邊的歪脖子樹翻過去了,更何況現在。
頂級的世家貴胄一般都有暗衛的存在,他身邊自然也有,隻要不弄出大動靜,這些人一般也睜隻眼閉隻眼。
出去還是大白天,玉人閣自然還沒有開門,他背著琴作遊子打扮倒也低調。
好在習了武藝,按照前幾日的記憶一路暢通的進了玉人閣裏。從窗戶翻進去的時候,正巧將對鏡貼花黃的燕飛花嚇一跳。
“燕姑娘。”他自知失禮,彎著腰做賠禮。
“曲子補好了麼?”燕飛花笑問道。
他應聲,少年人臉上仍是透露出分傲氣,“盡可一試。”
燕飛花收拾案幾,擦拭幹淨桌麵,將爐子裏的餘灰倒出,重新添了新的進去。
做完這一切,她給自己倒了杯茶,坐在一側的椅上,透過這水霧氤氳去看那奏琴的少年。
他可真是年輕呐,淺藍的袍子裏麵是素雅的裳,並未束冠,長發一絲不苟的係在腦後。唇紅齒白,是好看的模樣。
方才跳窗進來的時候,險些讓她認作是另外一個人。
可怎麼會認錯呢?
這樣寡淡的顏色,那人從來都不喜的。他穿得是紅衣,喜歡的是烈馬美酒美人。有著不輸女子的好顏色,有著最柔軟的心腸,卻也是最薄情寡義的性子。
嬉笑怒罵,一雙眸子瀲灩多情。
第一道琴聲落下,似山間清泉般潺潺而落。
聽得人一震,她望向那奏琴人,恍惚中與記憶裏的紅衣重疊。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