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大的宅院,空廖寂靜。
內室裏的炭火燒得正旺,架子上溫著一壺茶水,四處陳設顯舊,樣樣卻雅致古樸非是凡品。
安玖坐下來後就有些拘謹,抿著唇直盯著那冒著白汽的紫砂壺不作聲。
好一會兒,淡淡的茶香彌漫開,熏得人緊繃的心都緩和幾分。
“安安姑娘近來可好?”他沏了茶水,指骨白暫分明,在煙霧氤氳中分外賞心悅目。
“很好。”她接過白玉瓷杯,觸手溫潤絕頂好玉,可惜用的人毫無所覺。
茶水溫熱,安玖捧在手心不敢牛飲,淺淺抿了口,怕給人看笑話。“聽聞有人來找你麻煩,可知道是誰,我去幫你教訓他。”
“不過幾個地痞無賴,都過去了。”他坦言,“何況我粗懂些武藝,尋常人一般奈何不得。”
會文且武,這人生的又是那樣一副相貌,行為舉止頗有大家風範。怎會住在這偏院小巷,以賣畫為生?
安玖心有疑惑,還未來得及問出來,便聽見他抬眼望來,“是不是覺得很奇怪,比如我一個人怎麼住這麼大的屋子,還有我是怎麼打退那些人的?”
語氣略有狹促,安玖含糊應了一聲,垂目去裝作喝茶。
他卻自在的很,素袍廣袖徐徐道來,“我母親出自商賈之家,自外祖去世後倒也繼承了些薄產。她走之後,這些東西就留給了我。財物雖豐餘,不過我獨自一人花費不大,平常賣賣字畫也可度日。”
“至於武藝,少時身體不好便跟著武師傅學了幾年,沒有荒廢罷了。”
安玖聽了點點頭,模樣頗為乖覺。本來神神秘秘的一個人,被這麼一解釋頓時就變得好接近了。
她不知道,自那日牆頭墜落遇見後,謝翎臣便連夜叫人安排好了這住處。連這書生的身份,左右鄰舍,甚至是那賣豆花的姑娘,編竹筐的老人都是假的。
否則要怎麼解釋,這短短月餘附近的人皆知住在舊巷的謝氏郎君,甚至連他小時候的趣事都能編纂出一二來。
編織出這樣一張緊密的大網,為的不就是騙她。
對她,謝翎臣做事從來都是滴水不漏的。你看她不記得從前記憶又如何,對人該有的防備一樣都不少。
現在聽他說了這麼多,對自個兒的事卻瞞的嚴嚴實實,半個字也不提及。
“天色不早,安安姑娘出來久了,家人該要擔心……”相國大人沏滿七分茶水,語氣如常,好一招以退為進。
安玖不知,隻聽出來他像是在趕她走,連茶水都顧不得喝了,“不急,我兄長曉得我愛玩鬧遲些歸家亦無妨。”
“原是如此。”
他神色依舊淡淡,安玖不覺就開口多說了幾句,“前次同你說過我有個表哥,就是他了。我父母親早亡,離得近的親人也隻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