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州流花公園地處鬧市,旁邊一條大街屬於單向通行道,在那個年代是比較少有的。在大街的兩側都有裝飾豪華的路燈,路燈柱是直徑20cm的空心鐵柱,鐵柱的下麵都有80cm的水泥墩。
丁太就站在水泥墩上,手抱著鐵柱,盯著匆匆而過的車輛,嘴裏念念有詞。時而閉起雙眼,好像在默默回想,對麵開店鋪的老板已經發現好多天了,也曾經過來勸過幾次,但是丁太就是不肯,大概一個小時之後他就走了。
今天丁太從水泥墩上下來,拿石頭在地上比劃了一陣,然後閉起眼睛,默默的念叨了十分鍾左右。高興的飛跑起來,如果現在李叔叔在,他一定會高興的告訴他,他已經能夠記住一百輛這些匆匆開過的車輛的車牌號碼。可惜的是現在不知道他們在哪裏?他們是否都活著?雖然隻是分開了不到半個月,他知道,假如不是遇到非不得已的情況。他們不會想方設法把自己裝在集裝箱裏麵,讓他獨自流浪,說好的不要讓自己呆在陰暗的角落,一定要在人多的地方。而且一定不要把胸前的一個吊墜失落,憑著這個吊墜,不管在哪裏,不管等多少時候,他們或者他們其中的人,都會找到他的。
已經過了中午,感覺肚子有點餓了,丁太找到一個麵館,要了一碗青菜麵。雖然口袋裏帶著錢,第一次拿著這些錢,麵店老板說這些錢現在不流通了,沒有用了,好說歹說付了十元,老板還和善的說當施舍了一回,並帶著奇怪的眼神看著他離去。
順著街道邊上的人行道,丁太漫無目的的走著,太陽熱辣辣的照在身上,有點疲憊。人行道圍牆的一側傳出郎朗的讀書聲。丁太聽他們說自己六個月會說話,三歲能夠識字二千。從口袋裏拿出寫有聶天宇名字的紙張,在派出所的時候,乘大家不注意,丁太拿了一個本子和一支筆,因為當時聶天宇自言自語說他不會識字的時候,他想寫給聶天宇。可惜現在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送給他,因為好不容易買來的五子棋盤與象棋棋盤都沒有了,口袋裏也沒有多少錢,再回去車站擺擂台,長毛會不會找自己的麻煩。
丁太有點想聶天宇了,至少他認為聶天宇是自己的第一個朋友。哪怕現在聶天宇不承認,他也是值得丁太交往的朋友。
丁太隔著圍牆,看到裏麵樹木茂盛,一片陰涼,而且郎朗的讀書聲確實吸引自己。自己曾經在那個狹小的空間裏,因為沒有人作陪,他隻能拿一點點破碎的報紙和僅有的基本漫畫書學會了認字。
圍牆有丁太的兩個身體高,但是這些難不到他,爬過圍牆,貓著腰,在一個牆角靠著,起先還是偷偷觀察一下教室裏麵的情況,真羨慕這些人能夠坐在教室裏麵讀書,聽著聽著,不知不覺的丁太睡著了,流浪者都是這樣的,沒有個固定的場所好好的睡覺。這裏是越州高級中學,丁太靠著的教室是初一(1)班的教室,梅悠婷是班主任兼數學老師。現在雖然放暑假期間,但是梅悠婷挑選了年級段數學尖子組織了一個奧數班,每天下午學生們過來上課。
梅悠婷是越州郊區梅家塢人,讀書的時候,一直以來成績都很好,她的理想是考上清華、北大這些高等學府,正當她準備第一步初中好好加把勁考到越州市高級中學,就是現在她任職的高中的時候,家裏頂梁柱的父親梅三寶從工地掉下,雖然包工頭賠了醫藥費和領了一筆撫恤金,但是後期的醫療需要自己承擔。對這個家庭來說,父親的健康與讀書相比,讀書的事情顯得太微小,當時隻有十五歲的梅悠婷,毅然的選擇了不讀高中,考初中中專,選擇的專業是師範,早點幫家裏減輕負擔。現在看來她的決定是正確的,犧牲小我,成就大我,父親的病不隻是花光了撫恤金,而懷著一點希望,舉債治病。如果當初放棄治療,父親已經是癱瘓在床,生活需要專人護理,現在父親不僅能夠自理,而且在家裏開了一個小店,能夠養家糊口,母親也在附近找了一個廠。梅悠婷還有一個少自己八歲的弟弟,現在一家四口,三個人掙錢,當年的債務也快還清了,父親雖然年紀越來越大,但是身體狀況比以前越來越好,母親臉上都洋溢著笑臉。
曾經有次問母親,假如當年放棄治療,父親癱瘓在床,媽媽你會不會拋下我們出走呢。媽媽撫摸著悠婷的頭說:
“我真的有想過,假如你爸爸真的癱瘓在床,我會帶著弟弟走,我知道你大了,不會讓你爸爸爛死在床上。但是我這樣想了,又罵自己,我走了,也就丟了你這個好女兒,毀了你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