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欽離開突厥的兩日後,沙缽略大汗就收到雍闔閭的來信,說契丹八部有聯合騷擾邊境之勢,而大邏便部兵力集結有懈怠。沙缽略隻得暫時離開傷心的妻子,踏上征討契丹八部的征程。
鳳鳴帳裏,靜訓對著滿桌子的食物出神。阿吉奴勸道:“可賀敦,你多少也要吃一點,隻顧著自己傷心,身體遭了罪,惡人可就要拍手稱快了!”
大道理靜訓當然懂。可麵對親人的驟然離開,敵人的血腥殺戮,愛人的背叛。靜訓的心底找不到一絲溫暖,仿佛跌入冰窖的冰塊越沉越深。“阿吉奴,你不明白,我實在吃不下。”
“可賀敦,我當然明白。”此時的阿吉奴卻顯出不合她年齡一般的沉穩,倒讓靜訓看不懂了。
“我對您說過,我是罪奴。”阿吉奴道,“我的親人們在一次戰爭中失去了生命,我和我的族人們被大汗的軍隊俘虜到都斤山。機緣巧合,我的族人們都死了,我還活著,就我活到了現在。可賀敦,活著,是死人的希望。活著比死更難。”
靜訓無法去深究阿吉奴身後究竟藏了怎樣一個血腥殺戮的故事,但感慨於這樣一個小小的女孩子,她竟然說出一句如此深刻的道理:我活著才,才是死去的親人的希望。
靜訓扒了兩口粥在胃裏,胃裏孤零零地難受著,差點要吐出來。阿吉奴連忙替她拍拍背。
“參見可賀敦,大妃請您去朱雀帳商議事務。”色康就這樣闖進帳來。
阿吉奴惱怒地嗬斥她:“色康,你也太大膽了!可賀敦的帳也是你想進就進的嗎?”一邊大喊著外麵的守衛:“侍衛何在,等大汗回來,我一定稟明情況,把你們一個個拖出去砍頭!”
色康冷冷地說:“不必叫了。今時不同往日。守衛們當然是看人下菜碟。就是讓他們攔我恐怕也不敢吧。”
靜訓道:“容我用過早膳,立時就去。”
色康道:“是。奴婢告退。可憐可賀敦還吃得下早膳,貴國的外戚楊堅已經篡位登基為帝了。莫雲姐姐如今還稱呼您為‘千金公主’麼?不知道您是哪國的公主呢?”
說罷,不等靜訓說話,已徑直轉身就走。
阿吉奴正要發作。靜訓冷靜說道:“這才剛剛開始,你就這麼按捺不住了!恐怕大汗回來的時候,我的可賀敦的位置都要拱手讓人了呢。”
“可是畢竟大汗還是寵愛您的!”阿吉奴說。
“大汗曾經說過:能護我一時,不能護我一世。我是一個和親公主,母國都沒有,那就是春日紛飛的柳絮,無依無靠。”靜訓苦笑,“幸而,我還有你,還有莫雲。”靜訓緊緊抓住阿吉奴的手。“對了,莫雲去哪裏了?”
“莫雲姐姐去馬廄裏看‘白果兒’,她知道可賀敦一定很緊張它,這幾日都是親自去照顧的。”
“是了,馬廄裏的小子們照顧大妃的坐騎自然會更精心些。連同‘白果兒’都受罪了,想來你們的日子也不好過吧。”
阿吉奴搖搖頭說:“這些人看到大汗走了就這樣欺辱您,等大汗回來——”
靜訓搖搖頭:“我知道要怎麼做,你們放心,有我在,決不能讓你們受委屈。憋了這麼些天,來,陪我出去走走。”